第九章 扳指

    “王爷，你知道不？那时候我也在想，山下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变成了啥样。”
    四鹰嗓音沙哑，脸上带着怀念。
    当时他们听到村民讨论的汽车，自行车只觉得新奇。
    原本弘毅他们也以为，山下的男人跟村民口中说的民兵，红军很快就能把鬼子打跑。
    到时候他们就下山去看看。
    可村民没等来胜利的消息。
    下山打探消息的人哭着回来说。
    山下的人都死了，尸体被鬼子的刺刀扎的千疮百孔。
    有的还被斩了首。
    不愿意跟大家一起上来的老村长，被鬼子放火活活烧死。
    死前鬼子说，只要他跪下，磕头，认错，喊一声屎皇万岁，就放他一条生路。
    老村长只用尽力气喊了一句操你祖宗。
    还有八岁的狗娃子，那孩子自告奋勇把一小队鬼子引到村民挖的陷阱处，跟鬼子一同被底下的弹药炸的粉碎。
    他本来能跑，可怕鬼子起疑心，硬是把鬼子引到了逃脱不了的地方。
    山上的老人女人听了，抱在一起哭。
    尤其是狗娃的奶奶，一个五十多岁，那个时候算的上老太太了。
    她哭的晕了过去。
    还有村长的小女儿，她十五六岁，在那个时候，算得上大姑娘了。
    她哭完，知道鬼子清理完村子有可能会上山。
    弘毅心里着急，希望她们赶紧振作起来，希望她们快跑。
    跑到一个没有鬼子的地方，活下来。
    如他所期盼的那样，村民很快振作起来。
    可她们没有跑。
    而是在山上搜集起石头，粗壮的木棒。
    她们要跟鬼子拼命，要跟它们同归于尽。
    因为山下，还有别的地方已无净土。
    与其四处逃亡，不如守护自己的家园。
    村长的女儿想起来，她带人埋白骨的时候，在一堆白骨中看到了一把刀。
    她跪在弘毅他们的坟前磕头，说借那把刀一用。
    取刀的时候，带出了弘毅的那枚扳指。
    那姑娘重新埋完土才发现。
    她将扳指捡起来戴在自己大拇指上，虽然宽松，但是不会掉下去。
    “等打完鬼子，再还给你。”
    她不敢再浪费时间，于是在弘毅坟前郑重承诺。
    只是她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弘毅就在他面前。
    “送给你了。”
    他说。
    那姑娘心性坚韧，有勇有谋。
    如果他的小郡主长大了，应该也是这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
    从那时起，弘毅跟手下的鬼兵鬼将一颗不会跳动的心都悬了起来。
    他们相信村民们一定会成功的。
    因为面对鬼子的刀枪，她们从未惧怕，从未屈服。
    可成功也是惨烈的。
    在第三天清晨，鬼子上山了。
    这些日子村民已经熟悉了山中地形，可惜鬼子没能如她们所想夜里上来。
    弘毅率一众鬼将，将自身能散发的阴气释放到极致。
    这些阴气形成实质，像刚才那女孩身上的煞气一样，化成黑雾将山顶包裹住。
    他们听到村民小声雀跃,嘴里说着老天开眼了。
    有了雾气的遮掩，村民穿梭在山中，将鬼子打的头破血流狼狈不止。
    弘毅他们跟着给鬼子使绊子，掩护村民换地方。
    可惜她们没有武器，可惜鬼子数量太多。
    村民扔光了手里的石头，敲碎了手中的木棍，鬼子倒下一批，立刻又上来一批。
    最后她们被逼到崖边。
    鬼子发现对方都是些老弱妇孺，却把他们打的四处逃窜，气的要将她们抓起来侮辱。
    弘毅率兵赶到，只看见那些村民毅然转身跳下深渊。
    村长的女儿跳下去之前大喊着对不起，不能把扳指还给你了。
    弘毅只觉得胸膛里有什么悬着的东西挑了几下，接着轰然炸了。
    还有他的一众部将。
    无穷无尽的愤怒让他们身上的煞气空前高涨。
    原本只能使些小绊子的鬼兵凌厉出手，竟然穿透了鬼子的胸膛。
    弘毅带着鬼兵杀了一天一夜。
    直到每个鬼子心肝都被掏出来捏碎碾碎，直到抓烂了每一个鬼子的头。
    直到煞气消耗殆尽。
    弘毅跟众鬼力竭，他们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没想到陷入沉睡几十年后，竟然又都醒了过来。
    那时候山上鬼子的尸体骸骨都不见了。
    他们也到村民跳崖的下方去找过，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原本还想杀鬼子，可听山下的人说，鬼子已经被打回了老窝，现在正是和平年代。
    后来他便带着部下守在山上，那里有村民亲手给他们挖的坟坑。
    弘毅也盼着万一哪一天，那姑娘会突然出现，站在坟前对他说一句:
    “来还扳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