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舒意有一瞬的恍神,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宁静的夜晚。

    沈晏川是真的累到极致, 那么别扭的一个姿势, 也睡得安稳。

    就连舒意悄悄往他身上披了条毯子，他都没有动静。

    沈晏川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寂静。

    拉着窗帘, 看不分明外面的天色。

    没有光, 整个客厅陷入朦胧的昏暗。

    他坐起身, 左右张望, 身上的毯子顺势滑落。

    “睡醒了？”

    角落里的人出声。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舒意整个人盘腿窝在豆袋里, 膝上还摊着本书，她身旁放了盏小小的台灯，散发着并不刺眼的暖芒, 素着张脸, 仰头乖巧地望着他。

    沈晏川喉头微动，“我睡了很久吗？”

    舒意拧灭台灯，在一室的昏暗里站起身, 闻言道：“不算久，不到两个半小时。”

    “啊……”沈晏川怅然地叹一声，“你怎么不叫醒我？”

    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 他居然直接睡了两个小时。

    他顺手打开客厅顶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舒意抿嘴，端起一边晾着的水，递给沈晏川：“饭做好了，吃饭。”

    为了弥补上一次沈晏川只能吃外卖的悲惨遭遇，顺便证明自己厨艺真的不错, 这顿饭舒意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凉菜热菜满满当当堆满了整张餐桌。

    “哇，这个好吃。”

    沈晏川挟起一筷子水煮肉，十分给面子的赞叹。

    笑眯眯看着沈晏川被辣得满头大汗也要不停往嘴里塞东西，舒意在某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投喂小动物的快乐。

    “那个，看电视。”

    刚从餐厅出来，沈晏川就火速抢占了沙发。

    其实他也不想看电视，他只想看着舒意。

    但不找点事做，舒意送他走怎么办？

    “想看什么？”

    舒意端了个果盘出来，自然地坐在沈晏川身边。

    “我还没看最新一期《天生一对》呢。”沈晏川忽然想起来。

    舒意耸肩，顺从地点开最新一期。

    不过，这个感觉真的很奇妙。

    看着节目里的自己谈恋爱，然后恋爱对象此时此刻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他还光明正大的和全世界宣布就是在追自己。

    舒意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抵抗这种感觉。

    反正她觉得自己有一点沦陷。

    相比上一期的魔鬼剪辑，这一期的节奏明显恢复正常。

    舒意看着看着，仿佛又回到了拍摄的时候。

    她被吓哭，沈晏川就千方百计在之后的拍摄里哄她开心，逗她笑。

    担心她会害怕，就为她准备盛大又浪漫的烟花。

    电视里焰火腾空而起那一刻，舒意禁不住侧头。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沈晏川几乎也是立马就扭过头来。

    两个人的目光无声在空中交汇片刻。

    最终是舒意先败下阵来，堪称狼狈的移开眼神。

    沈晏川怔愣片刻，扯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沈晏川挑着看了他和舒意的部分，边看还要边实时和舒意交流感想。

    什么这里他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什么那里节目组剪错了他当时的眼神，还要抽空控诉一两句“当时你对我真的好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营业态度”。

    零零碎碎，听得舒意越发羞窘。

    他难道以为他们现在是在复盘拍摄实况吗？

    不求他安静如鸡，至少不要再说出什么让人招架不住的话了。

    直到舒意恼得扭过身去，耳尖通红，沈晏川才心满意足住嘴。

    “舒意。”

    电视上正在播放下期预告，满屏的粉红特效里，电视里的沈晏川正在轻柔亲吻他对面的女孩。

    而耳边，也适时响起了一声温柔的呼唤。

    舒意双眼死死盯着电视，含糊地问：“什么事？”

    沈晏川俯着身，一只手肘撑在膝上，歪着头，说道：“我就是觉得，能喜欢你，真是太好了。”

    他的声音本就清润，这句话更是怀揣着十二万分的温柔与爱意，听起来更是缱绻。

    舒意猝不及防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慌乱得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

    一双眼像是长在了电视上，不肯挪动半分。

    “你干嘛突然这样说。”

    舒意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喊出这句话，尾音一抖一抖，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羞。

    沈晏川换了个姿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多有冲击力的样子，继续道：“这一年，不，这么多年，我最庆幸的，是遇见你，和你参加了同一档综艺。”

    “虽然我一直说追你是我的事，我只要能传达出自己的心意就很满足了，但你能回应，能答应和我约会，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你现在只是有一点动心，或许你仍旧有很多顾虑，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努力，一直朝着有你的方向奔跑。”

    舒意忍了又忍，终于等到沈晏川停下来。

    她转过身，板着脸，严肃道：“你说完了吗？那也该轮到我说了。”

    舒意望向沈晏川，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感情只要靠着一方努力就可以？你凭什么觉得我只是有一点动心，你比我更了解我吗？还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难道你觉得我答应和你约会只是因为同情你吗？”

    这一番话，舒意说得又气又急。

    在她的设想里，她说出这番话，应该是语气激昂慷慨陈词，然而从第一句话开始，她的声音就止不住的颤抖。

    是生气，也是委屈。

    气沈晏川总是自说自话，每次都自作主张地替她决定。

    他觉得他用情至深，就让她站在了被爱的位置；他觉得她应该被保护，就总是一意孤行地向所有人宣告，丝毫不顾忌自己。

    舒意替自己委屈，也替沈晏川委屈。

    这几天，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沈晏川的黑料，他的粉丝骂他是没有事业心的废物，恋爱脑上头，连粉丝都不要，路人嘲他没有实际只知道炒作。

    就连《偶像星传奇》的退赛也被说成是为了炒作恶意下套节目组。

    很多骂沈晏川的微博，就连舒意看了都觉得愤怒。

    可是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提这些，就像那些谩骂不存在，那些侮辱不存在，那些流失掉的机会不存在。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笨拙却真挚地对她表露爱意。

    吼完自己想说的，舒意微微喘了口气，等着沈晏川的反应。

    沈晏川像是突然被扔进了一个异次元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他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只有脑海里在不停回放舒意说的话。

    嘀嗒，嘀嗒。

    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唯一的声响。

    “喂。”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也没等到回复的舒意纳闷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沈晏川肩膀上戳了一戳。

    沈晏川回过神来。

    巨大的震惊之后，巨大的狂喜席卷了他。

    他猛地转身，不可思议地盯着舒意。

    一双手伸出去，却在即将碰到舒意时，又小心翼翼收了回来。

    “我，我不是……我没有。”他语无伦次，有心想要说什么，却在要说出口的时候将话又都咽了回去。

    怎么说都觉得不对，怎么说都觉得辜负。

    “你就有。”舒意哼一声，说道。

    “我只是，”沈晏川急着争辩，“我只是想保护你，我不想让别人伤害你。”

    不知为什么，听沈晏川用又急切又诚挚的语气说出“保护”这两个字，舒意鼻头一酸，几乎想要落泪。

    她吸吸鼻子，仰头将眼角的一点灼热逼回去，才开口说话：“谁要你保护啊，我是那么弱的人吗？”

    “可是，”沈晏川顿了顿，大拇指轻轻在舒意眼角擦拭，抹去了滑出来的一颗眼泪，“你是我的小朋友啊。”

    “小朋友当然要被好好保护起来。”

    舒意原本被逼回去的眼泪又轻易被沈晏川这一句话勾了出来。

    她抽抽噎噎，一边哭，一边反驳：“谁，谁是小朋友啊……你比我小，你才是小朋友。”

    沈晏川原本是笑着的，可是看舒意哭得情真意切，又觉得有点慌。

    他犹豫又犹豫，这才将手搭在舒意肩上，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哭够了，舒意从沈晏川怀里退出来。

    看着他肩膀上一处泅开的水痕，舒意红着眼，尚带着鼻音，开口说：“沈晏川，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了。”

    沈晏川轻声回应。

    “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用我的方式保护你。”这句话，沈晏川说得毫不犹豫，“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你。”

    因为他，舒意已经被骂了那么多次；因为他，舒意遭受了无妄之灾，甚至他怀疑，那些不断出现在舒意小区的快递，也是因为他。

    舒意能够回应他的心意，他已经得偿所愿。

    他怎么敢，再让任何一丝丝不确定伤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