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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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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套,轻轻将它挂了起来。    他诺惊讶地张开嘴。没想到小白伞还挺能干的呢,他诺暗自赞叹。他问道:“小白伞有名字吗?”总不能一直叫它小白伞。    罗飨斜乜着他诺,脸上的意味很明显。“你会给你的伞取名字吗?”    “不会。”他诺摇头。可是我的伞也不会帮我干活呀,他在心里嘀咕道。    罗飨沉默半天,忽然开口说道:“罗胖胖。”看着他诺诧异的呆蠢模样,罗飨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它叫罗胖胖。”    这个名字还真是随意啊,而且听起来和小白伞丝毫没有关联。他诺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呀?”    罗飨道:“它自己取的名字,管我什么事。”他看了一眼他诺,“你怎么话这么多,说完了赶紧走。”    他诺正欲开口,被罗飨堵了回去。    “不去。”    “哦,那我明天再来问问你。”    罗飨觉得烦躁,啧了一声,道:“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不去,你今天问和明天问有什么区别?”    “也许你明天就想来参加我的开业典礼了呀。”他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人的想法都是会改变的。万一你明天想去了,我又没来问你,你肯定会不开心的。那还是我每天都来问问你,等你哪天想开了,就可以接受我的邀请了。”    罗飨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瞬间即逝。他恢复冷冰冰的语调,道:“你很烦。”    他诺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开心,嘟囔着:“你也挺凶的。”但不等罗飨回过味来,他赶紧挥手道别,一溜烟就跑远了。    我明天也再来,明天的明天也来的。我给你带小鱼干,一次带两罐。我们可以一起坐在梨树下,我吃一罐,你也吃一罐。    二月的尾巴彻底消失。三月来了,春意浓了。    神仙外卖也终于要正式开业了。    春天的故事    他诺从城里回家后, 又下了两天雨。清风带来细雨,雨水将青草打湿, 绿色从各种想象不到的角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花苞们炸裂开来,吐露芬芳。藏了一整个冬天的留鸟们纷纷跳出来, 亮开嗓子, 叽叽喳喳,为一年一度的繁殖期做准备。百叶林热闹起来,处处都是春天的气息。    而这一切都和单身的小海獭无关。直到周末之前,他诺都窝在家里,认真钻研设计他的“神仙外卖”的招牌。    尽管小老板并没有完全松口,但他诺坚信自己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而一个能够和毛春城唯一一家成精用品杂货铺合作的企业是值得令獭骄傲的。他诺决定择日挂牌,宣布“神仙外卖”正式开业。    招牌既是广告,也是吉利的预示,一定要醒目, 要大气, 要简洁明了,还要喜庆好看。他诺特地聘请百叶林里有名的时尚策划大师张小葵。张小葵是一只小葵花凤头鹦鹉①,曾经是人类的家养宠物, 出身昂贵,为鸟傲慢, 成精后就落户百叶林了。    他诺曾经远远地看过张小葵一眼, 一只大白鸟, 叫起来能吵醒装睡的獭。    严格意义上说来, 张小葵是外来物种。成精协会曾就他的归属问题引发过争议。但无论如何,他现在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百叶林居民。    据说张小葵的人类是一名造型设计师,张小葵耳濡目染,饱受熏陶,浑身散发出迷人的艺术气息,对于任何时尚或设计相关的问题都颇有见解,一进入百叶林,就自封为这片领域内的时尚之主。    他诺并不知道造型设计师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招牌设计的最终完善工作,需要得到业内鸟士张小葵的帮助。他提出一袋甜玉米的报酬,并请松鸦送去自己的设计需求。    除了招牌,他诺还打算策划一场别开生面的开业大典,小鱼干铺路,漫天洒虾干。光是想象这个画面,他诺就能幸福地笑出声来。    啊,小鱼干!    他诺忽然想起来,他还欠着一笔债。他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用海盐匆匆给自己搓了一个澡,出发去水獭妈妈家。    妈妈正在家门口给他他米上游泳课,水獭弟弟学得很不认真,拨动着四肢在浅水区里划水。他一看见他诺就甩动着尾巴游过去,扒在他诺的肚皮上,怎么都不肯撒爪。    啾——    他大声向他诺控诉着。水獭的童年应当是美味悠闲的,每一只小水獭都不应当遭受这样的罪。他用前爪用力拍打自己的肚皮,发出砰砰的声响,以此来表达自己强烈的情绪。    他诺摸摸他他米的头,给他塞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他他米顿时满足了。    他诺揉着脸,趴在水面的横木上,看水獭妈妈抓鱼。“妈妈,我想吃小鱼干了。”他这样说道,“想吃椒盐的。”    水獭妈妈很高兴他诺的到来。她从水里爬上岸,甩干身上的水,化作人形,一头扎进厨房。    小鱼干是丁香鱼,细细小小的,放入烧热的国内烘到酥脆,再加入调味好的酱汁熬煮到收汁,最后撒上自己磨制的椒盐和少许辣椒面,搅拌均匀。每一条小鱼干上都裹着恰到好处的酱汁和椒盐面,吃起来内酥外香,有一种奇妙的鲜辣滋味。    小鱼干出锅时,他诺偷偷尝了好几条,又给他他米尝了尝,最后才将剩下的小鱼干收在干净的玻璃罐里。他舔舔手指,意犹未尽。    没有人会在吃到好吃的东西之后还生气的。把这罐小鱼干送给小老板,他一定会成为天底下最高兴的人类。    他他米盯着装满小鱼干的玻璃罐,用力地吸溜着口水。    他诺拍了拍水獭弟弟的脑袋,告别水獭妈妈,唧唧地踏上前往毛春城的路。    这条路他早已熟稔于胸,尽管路程的实际距离并未改变,但在他诺心中,这条路早已变得美妙,因而也显得短暂。而赶路也不再是单调无聊的过程,逐渐变成一件有趣的充满希望的旅行。他享受着,并期待着每一次的重逢。    小老板意外地不在家,甚至连小白伞都不在家。他诺捧着香喷喷的小鱼干罐,站在紧锁的罗家大门前,不知所措地张望着。小鱼干放久了味道就没有那么好了。他有些担心。    就在他诺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之后再做一罐新的小鱼干送来时,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他诺惊讶地看过去,只见门缝之间挤出一小团灰扑扑的绒毛团。    叽啾——    是小白伞的朋友小麻雀。    他诺摘下帽子,向小麻雀问好。这只小麻雀很有趣,它并没有成精,却显现出超乎寻常的智慧和灵性。它甚至扇动着翅膀拍打胖乎乎的身体回应他诺的招呼。    小麻雀打完招呼,蹦蹦跳跳地回到院子里。    他诺站在门口,从门缝之间往里探头,小声地询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啾啾。    他诺捏着帽子,一手抱着玻璃罐,一手推开门,踏进罗家院子里。院子里的那棵老梨树已经冒出无数洁白的花骨朵,有一些甚至已经开始绽放。过不了许久,院子里将飘满清透的梨花香,弥漫整个春季。    他诺几乎能想象出小老板叼着烟坐在梨花云里的模样,一定也很好看。    他诺将小鱼干罐子放在檐下,坐在台阶上,看小麻雀在院子的草丛间自娱自乐。它还小,翅膀不够有力,飞起来的高度有限,大多数时候,只能像一只小鸡那样扑腾翅膀。    小麻雀自己玩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歪着头开始打量他诺。它看起来有些好奇,想过来近距离看看他诺。但它并没有直接这么做,而是蹦跳着在院子里绕了一个大圈,东张西望,最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啾的一声突然落在他诺的一臂之外。    他诺眨眨眼,看着那只小肥鸟。这种声东击西的方式他并不感到陌生。事实上,这座院子里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像小肥鸟那样好奇却不动声色,甚至包括那把奇怪的小白伞。    他诺伸出手,以不惊扰小麻雀的缓慢速度,一点一点地探过去,蹭了蹭小麻雀的毛肚子。小麻雀啾的一声跳开,歪了歪头,又主动跳了回来,落在他诺的手心里。    “你好呀——”他诺拖长声音,轻声打着招呼。    “你好。”    令他意外的是,居然有人——有鸟回应了他的招呼。并不是小麻雀,很显然,是一只新落到院子里的灰色小鸟。    他诺眯着眼,认出那是一只云雀。    小麻雀好奇地张望着来鸟。    云雀先生的个头很小,背上覆着细细的黑褐色条纹,肚皮看起来圆滚滚的。他的声音清亮回婉,说起话来就像在唱歌。“抱歉打扰了,我只是想问,如果我没看错,您是一只修人的成精者?”    他诺点点头,回道:“是的哦。”    云雀先生呼了一口气,快乐地发出啾啾声。“太好了,我可以请您帮一个忙吗?”    “可以呀。”    “我想买一份人类的食物,但是我无法和人类交流,想请您……”云雀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加上一句,“我会支付报酬的。”    他诺瞪大眼睛,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吗!他愉快地答应下来。    得知他诺经营着一家外卖公司,云雀先生看起来很是开心。“太好啦!”他感叹道,“能点外送真是太方便了。以后我都可以找您帮忙吗?”    “当然可以啦!”他诺用力点点头。谁能想到送个小鱼干还能碰上捡客户这种好事情呢。早知道,他就天天来给小老板送小鱼干的。    云雀先生自我介绍说他叫云歌,是去年冬天刚刚成的精,就住在百叶林边缘的草地区。他想为自己的朋友点一份人类的西红柿厚蛋烧。    “我曾经在一家人类餐馆的后厨里偷偷尝过一口,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云歌咂咂嘴,回味着,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我得知我的朋友最近也成精了,想点一份送给他,请他也品尝这种美味。美食可以令鸟心情愉悦。”    他诺深以为然,赞同地点着头。“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他诺一边问着,一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来,“我可以直接把订单送给他。”    云歌在地上跳了跳,犹豫着开了口,“他是一只伯劳鸟。我不确定,他……他脾气不太好。”    他诺对此却很有信心。    云歌满是感激,转而又低下脑袋,小声道歉:“只是酬劳我无法立即支付给您。我刚刚成精,还没有什么积蓄。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先赊账呢?”    他诺还从未遇见过需要赊账的客户——不过说起来,他也才接触过寥寥几个客户而已。他怔楞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云歌看起来很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策略灵活才能更好地留住客户呢。    云歌长舒一口气,将取单店铺的地址告诉他诺。    小麻雀跳上他诺的肩头,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写字,觉得无聊,又跳开,来到云歌身边。云歌一点也不介意这个小毛团的亲近,甚至还低吟了几句童谣逗它。    他诺听见云歌的歌声,瞬间抬头。云歌的歌声婉转优美,韵律极佳,落到耳朵里说不出的舒福。他诺停下手上的动作,仰着头,安静地欣赏着,嘴角抿着愉快的笑意。    忽然,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神仙外卖的开业典礼,似乎还需要一位才艺表演嘉宾呢!    ※※※※※※※※※※※※※※※※※※※※    ① 原则上不可以养哦,需要申请许可证,看看照片就行啦    春天的故事    他诺从城里回家后, 又下了两天雨。清风带来细雨,雨水将青草打湿, 绿色从各种想象不到的角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花苞们炸裂开来,吐露芬芳。藏了一整个冬天的留鸟们纷纷跳出来, 亮开嗓子, 叽叽喳喳,为一年一度的繁殖期做准备。百叶林热闹起来,处处都是春天的气息。    而这一切都和单身的小海獭无关。直到周末之前,他诺都窝在家里,认真钻研设计他的“神仙外卖”的招牌。    尽管小老板并没有完全松口,但他诺坚信自己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而一个能够和毛春城唯一一家成精用品杂货铺合作的企业是值得令獭骄傲的。他诺决定择日挂牌,宣布“神仙外卖”正式开业。    招牌既是广告,也是吉利的预示,一定要醒目, 要大气, 要简洁明了,还要喜庆好看。他诺特地聘请百叶林里有名的时尚策划大师张小葵。张小葵是一只小葵花凤头鹦鹉①,曾经是人类的家养宠物, 出身昂贵,为鸟傲慢, 成精后就落户百叶林了。    他诺曾经远远地看过张小葵一眼, 一只大白鸟, 叫起来能吵醒装睡的獭。    严格意义上说来, 张小葵是外来物种。成精协会曾就他的归属问题引发过争议。但无论如何,他现在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百叶林居民。    据说张小葵的人类是一名造型设计师,张小葵耳濡目染,饱受熏陶,浑身散发出迷人的艺术气息,对于任何时尚或设计相关的问题都颇有见解,一进入百叶林,就自封为这片领域内的时尚之主。    他诺并不知道造型设计师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招牌设计的最终完善工作,需要得到业内鸟士张小葵的帮助。他提出一袋甜玉米的报酬,并请松鸦送去自己的设计需求。    除了招牌,他诺还打算策划一场别开生面的开业大典,小鱼干铺路,漫天洒虾干。光是想象这个画面,他诺就能幸福地笑出声来。    啊,小鱼干!    他诺忽然想起来,他还欠着一笔债。他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用海盐匆匆给自己搓了一个澡,出发去水獭妈妈家。    妈妈正在家门口给他他米上游泳课,水獭弟弟学得很不认真,拨动着四肢在浅水区里划水。他一看见他诺就甩动着尾巴游过去,扒在他诺的肚皮上,怎么都不肯撒爪。    啾——    他大声向他诺控诉着。水獭的童年应当是美味悠闲的,每一只小水獭都不应当遭受这样的罪。他用前爪用力拍打自己的肚皮,发出砰砰的声响,以此来表达自己强烈的情绪。    他诺摸摸他他米的头,给他塞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他他米顿时满足了。    他诺揉着脸,趴在水面的横木上,看水獭妈妈抓鱼。“妈妈,我想吃小鱼干了。”他这样说道,“想吃椒盐的。”    水獭妈妈很高兴他诺的到来。她从水里爬上岸,甩干身上的水,化作人形,一头扎进厨房。    小鱼干是丁香鱼,细细小小的,放入烧热的国内烘到酥脆,再加入调味好的酱汁熬煮到收汁,最后撒上自己磨制的椒盐和少许辣椒面,搅拌均匀。每一条小鱼干上都裹着恰到好处的酱汁和椒盐面,吃起来内酥外香,有一种奇妙的鲜辣滋味。    小鱼干出锅时,他诺偷偷尝了好几条,又给他他米尝了尝,最后才将剩下的小鱼干收在干净的玻璃罐里。他舔舔手指,意犹未尽。    没有人会在吃到好吃的东西之后还生气的。把这罐小鱼干送给小老板,他一定会成为天底下最高兴的人类。    他他米盯着装满小鱼干的玻璃罐,用力地吸溜着口水。    他诺拍了拍水獭弟弟的脑袋,告别水獭妈妈,唧唧地踏上前往毛春城的路。    这条路他早已熟稔于胸,尽管路程的实际距离并未改变,但在他诺心中,这条路早已变得美妙,因而也显得短暂。而赶路也不再是单调无聊的过程,逐渐变成一件有趣的充满希望的旅行。他享受着,并期待着每一次的重逢。    小老板意外地不在家,甚至连小白伞都不在家。他诺捧着香喷喷的小鱼干罐,站在紧锁的罗家大门前,不知所措地张望着。小鱼干放久了味道就没有那么好了。他有些担心。    就在他诺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之后再做一罐新的小鱼干送来时,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他诺惊讶地看过去,只见门缝之间挤出一小团灰扑扑的绒毛团。    叽啾——    是小白伞的朋友小麻雀。    他诺摘下帽子,向小麻雀问好。这只小麻雀很有趣,它并没有成精,却显现出超乎寻常的智慧和灵性。它甚至扇动着翅膀拍打胖乎乎的身体回应他诺的招呼。    小麻雀打完招呼,蹦蹦跳跳地回到院子里。    他诺站在门口,从门缝之间往里探头,小声地询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啾啾。    他诺捏着帽子,一手抱着玻璃罐,一手推开门,踏进罗家院子里。院子里的那棵老梨树已经冒出无数洁白的花骨朵,有一些甚至已经开始绽放。过不了许久,院子里将飘满清透的梨花香,弥漫整个春季。    他诺几乎能想象出小老板叼着烟坐在梨花云里的模样,一定也很好看。    他诺将小鱼干罐子放在檐下,坐在台阶上,看小麻雀在院子的草丛间自娱自乐。它还小,翅膀不够有力,飞起来的高度有限,大多数时候,只能像一只小鸡那样扑腾翅膀。    小麻雀自己玩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歪着头开始打量他诺。它看起来有些好奇,想过来近距离看看他诺。但它并没有直接这么做,而是蹦跳着在院子里绕了一个大圈,东张西望,最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啾的一声突然落在他诺的一臂之外。    他诺眨眨眼,看着那只小肥鸟。这种声东击西的方式他并不感到陌生。事实上,这座院子里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像小肥鸟那样好奇却不动声色,甚至包括那把奇怪的小白伞。    他诺伸出手,以不惊扰小麻雀的缓慢速度,一点一点地探过去,蹭了蹭小麻雀的毛肚子。小麻雀啾的一声跳开,歪了歪头,又主动跳了回来,落在他诺的手心里。    “你好呀——”他诺拖长声音,轻声打着招呼。    “你好。”    令他意外的是,居然有人——有鸟回应了他的招呼。并不是小麻雀,很显然,是一只新落到院子里的灰色小鸟。    他诺眯着眼,认出那是一只云雀。    小麻雀好奇地张望着来鸟。    云雀先生的个头很小,背上覆着细细的黑褐色条纹,肚皮看起来圆滚滚的。他的声音清亮回婉,说起话来就像在唱歌。“抱歉打扰了,我只是想问,如果我没看错,您是一只修人的成精者?”    他诺点点头,回道:“是的哦。”    云雀先生呼了一口气,快乐地发出啾啾声。“太好了,我可以请您帮一个忙吗?”    “可以呀。”    “我想买一份人类的食物,但是我无法和人类交流,想请您……”云雀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加上一句,“我会支付报酬的。”    他诺瞪大眼睛,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吗!他愉快地答应下来。    得知他诺经营着一家外卖公司,云雀先生看起来很是开心。“太好啦!”他感叹道,“能点外送真是太方便了。以后我都可以找您帮忙吗?”    “当然可以啦!”他诺用力点点头。谁能想到送个小鱼干还能碰上捡客户这种好事情呢。早知道,他就天天来给小老板送小鱼干的。    云雀先生自我介绍说他叫云歌,是去年冬天刚刚成的精,就住在百叶林边缘的草地区。他想为自己的朋友点一份人类的西红柿厚蛋烧。    “我曾经在一家人类餐馆的后厨里偷偷尝过一口,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云歌咂咂嘴,回味着,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我得知我的朋友最近也成精了,想点一份送给他,请他也品尝这种美味。美食可以令鸟心情愉悦。”    他诺深以为然,赞同地点着头。“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他诺一边问着,一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来,“我可以直接把订单送给他。”    云歌在地上跳了跳,犹豫着开了口,“他是一只伯劳鸟。我不确定,他……他脾气不太好。”    他诺对此却很有信心。    云歌满是感激,转而又低下脑袋,小声道歉:“只是酬劳我无法立即支付给您。我刚刚成精,还没有什么积蓄。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先赊账呢?”    他诺还从未遇见过需要赊账的客户——不过说起来,他也才接触过寥寥几个客户而已。他怔楞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云歌看起来很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策略灵活才能更好地留住客户呢。    云歌长舒一口气,将取单店铺的地址告诉他诺。    小麻雀跳上他诺的肩头,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写字,觉得无聊,又跳开,来到云歌身边。云歌一点也不介意这个小毛团的亲近,甚至还低吟了几句童谣逗它。    他诺听见云歌的歌声,瞬间抬头。云歌的歌声婉转优美,韵律极佳,落到耳朵里说不出的舒福。他诺停下手上的动作,仰着头,安静地欣赏着,嘴角抿着愉快的笑意。    忽然,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来。    神仙外卖的开业典礼,似乎还需要一位才艺表演嘉宾呢!    ※※※※※※※※※※※※※※※※※※※※    ① 原则上不可以养哦,需要申请许可证,看看照片就行啦    飞来横祸    云歌很快便告辞了, 因为他急着要把那串新鲜的迎春花送给空。    他诺蹲在门前晒了会儿太阳,觉得很舒服。这真是一个好故事, 他心想,也许有一天,等他准备好了, 就带着一肚子的故事踏上寻找大海的旅行。他会将这些有趣而美丽的故事, 分享给所有想听故事的人。    午后,太阳爬过最高的那棵柞树的树冠,缓缓地往西滑去。吃过饭不多久,张小葵出现在他诺家门口的篱笆墙上,忽扇着翅膀,沉着嗓子道:“我是张小葵。”    他诺正在用水冲洗爪子,闻言,匆忙用爪子在肚皮上的毛毛里蹭了蹭,擦干, 开门将客鸟让进来。    “您好, ”他道,“请进。”    他诺在桌上摆了一碟烤松子和一碟糖霜花生,又煮了一壶柠檬水果茶, 招待他的重要客人。    张小葵身披白羽,白得发光。他背上背着一只大小正合适的画板, 画板用红色碎花图案的布包裹着, 脖子上系着一朵艳丽的粉色大丽花。他矜持地踩在木椅子的椅背上, 漂亮的头冠舒展开来, 像一顶华丽的帽子。他歪着头,左右打量着桌上的食物,似乎在思考如何才能优雅地下嘴。最后,他挑挑拣拣,用坚硬的镰刀形喙轻轻啄了一粒花生,发出轻轻的咚声,糖霜裂开,炸得四处都是。    张小葵甩了甩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他猛地抬头,投来不甚友好的一瞥。    花生米用烤箱烘得通红酥脆,趁热裹上粘稠的糖浆,翻出若有似无的薄脆的糖霜色,咬一口,又香又甜,吃了还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他诺心想,肯定不是糖霜花生的问题。但是他有些不放心,偷偷用爪子捏了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嘎吱嘎吱,嗯嗯,确实不是花生的问题。就在他想伸爪去抓第二粒花生米时,张小葵开口了,吓得他诺浑身炸毛。    “谈正事。”张小葵道。    不知为何,他整只鸟显得非常冷淡,和他通过松鸦传达讯息时给獭留下的聒噪热情的形象全然不同,仿佛又忽然变成了他诺对他的第一印象,冷冰冰的,有些傲慢,看起来不好相处。他诺挠挠头,觉得有些困惑。然而现在确实是应该以正事为重,他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更加端正,示意张小葵可以开始展示了。    张小葵的展示非常简单,他从背上取下画板,麻利地用爪子将包裹布扯开,露出里面的设计草图。他的语言简洁,几乎是用几个词就将自己的作品概括出来。不过草图的效果确实很美,他诺几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这个很好,”他的形容词有限,只能干巴巴地称好,“看起来漂亮,很容易抓住眼球。”    张小葵收起头冠,胸脯高高挺起,像充了气似的。他神情倨傲地看着他诺,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之色,似乎对于称赞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他诺紧接着小声加了一句。    这一句停顿立刻引起张小葵的兴趣。他噌的一下立起头冠,猛地瞪向他诺。    他诺吓了一跳,迅速眨了眨眼睛,这才慢吞吞地往下说去,“我能不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张小葵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地瞪着他,似乎在震惊于此獭居然敢质疑他的举动。    他诺道:“我想加一个小图案,可以吗?”    张小葵倏地一下泄气,顿时矮了下来。“就这个啊……”他冷冷地说道,有些不耐烦地扇了扇翅膀,“幼稚的图案会破坏我的整体设计效果。”    他诺闻言,耷拉下脑袋,“哦”了一声。    见他这样容易就接受反驳,张小葵倒是好奇起来。他问道:“怎么,你真是要加幼稚的图案吗?”    他诺抬头,问道:“加一个小小的海獭的图案算是幼稚吗?”    “海獭?”张小葵迅速打量了他诺一眼。    “对对对,”他诺担心张小葵不认识海獭,拍了拍自己做介绍,“我,就是海獭。”他眨眨眼。    张小葵切了一声,“我会不知道海獭吗?小子,我可是活了三十多年,活过了两代人类。”虽然他们都是因为自己寿命太短而离开的,“我什么没有见识过?”    他诺并没有听出张小葵声音里的恼怒,反而高兴地说道:“那太好啦,可以加一只海獭吗?会不会很麻烦您?”如果“神仙外卖”的招牌上有他的模样,将会更有他他诺的特色,想想都令人开心。    大腿是他诺语气里的客气和礼貌取悦了张小葵,他的态度缓和下来,道:“我当然可以加,而且不会破坏我的设计,但是这需要时间。”    他诺用力点头,“您好厉害!”    张小葵摆了摆头,发出咕咕咕的轻笑声。他骄傲地翘起尾羽,道:“虽然你这么说,我也不会降价的。”    他诺道:“可以的,我理解。我可以追加一罐烤松子。”    张小葵瞪眼,第一次见甲方主动加工资报酬的,真是稀有。    “松子是从肉松那里收的,很香很好的,我妈妈会烤,烤出来超级好吃。”他诺继续诱惑张小葵。    张小葵摆着脑袋,装作犹豫半天的样子,艰难地答应了。    他诺很高兴,顺势又追加了一个要求。“在海獭旁边再画一只小猫咪,看起来很圆很胖,油油亮亮很好摸的那种!”    在追加两罐烤松子的报价下,张小葵勉勉强强同意加了一对海獭和猫咪,并提出要求,要再晚一周交稿。    “没问题。”他诺满口答应。    张小葵临走前,转身又回来,忽然问道:“你是送外卖的?”    “对啊。”他诺好奇地看着他。    “我想点单。”    咦?    从甲方迅速变成乙方,他诺还有些不适应,但他很快就进入角色,尽职地将张小葵的要求记了下来。在等待开业典礼的日子里还能跑跑单,真是好极了。    第二天,是水獭妈妈做鱼酱的日子,他诺去帮忙,在家里忙活了一整天。他他米趴在他的背上不肯下来,他诺的后背上都是水獭弟弟的口水。晚上回家的时候,他感觉腰酸背痛,脚步不稳。不过,水獭妈妈特地为他准备了两罐新鲜的鱼酱。    他诺美滋滋地捧着两罐鱼酱,心里惦记着要给小老板送去一罐。甜美的鱼肉里加入炒好的五花肉,用滚烫的酱汁熬煮开,连鱼刺都吃不出来,是下饭的上佳选择,还可以用来拌面条。他诺咂咂嘴,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贿赂小老板了。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隔日一大早,他诺就起床了。他认认真真地搓了半个小时的毛毛脸,然后换好装束,揣上满满一罐子鱼酱,慢吞吞地朝着刘家村出发。    他诺换上清爽的新春装,顶着一头茂密的小卷毛,一路上收获无数回头的目光。他浑然不觉,享受着作为人类的新鲜感。    罗家的院子门庭大敞,落了满院子的白色梨花瓣,神奇的是每一朵花瓣似乎都是刚刚落下的,看起来新鲜欲滴,一点褶皱都无。他诺探着身子,提高声音打了一声招呼。    回应他的是小白伞呼呼的扇风声,显然是让他诺自己进来。他诺看了一眼满院子的花瓣,在门口踟蹰着,不敢下脚去踩。    一阵风从他诺的耳畔滑过,由上至下轻柔地卷起地上的花瓣,吹出一道干净的路面来。    他诺沿着花道走进院里。一个小小的黑影子从花瓣堆里冲出来,是那只不知名的小麻雀。只见它正在花瓣的海洋里跳来跳去,看起来似乎比之前要大了一些。小麻雀对他诺已经熟悉,见到来人,也不害怕,歪着脑袋观察了好一会儿,便不再理会,继续往花瓣堆里扎。    小白伞挂在梨花树上,时不时用力晃一晃伞柄,震下更多的花瓣来。    他诺将手搭在眉毛上方,眯着眼睛抬头望向小白伞,道:“早上好胖胖,小老板在家吗?”    小白伞又荡了荡,然后用尖锐的伞尖指了指厨房。    他诺有些好奇,他可从来没见过小老板下厨房。在他的印象里,小老板只吃过一点点东西,要么是外头买来的,要么是他诺带来送给他的。他可没忘记第一次见到罗家厨房的惨烈场景。    就在他出神之际,厨房里忽然传出叮铃哐啷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到地上。他诺一惊,抱着鱼酱连忙跑过去,扒在门口往里瞅。    罗飨正极为不优雅地蹲在地上,他诺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只见小老板手里举着一柄奇怪的黑色粗铁条,另一只手则按着一条巨大的黑鱼。那条黑鱼和普通的黑鱼似乎不太一样,通身鳞片鼓起,形成细小的凹凸颗粒,莫名看起来有些面目狰狞。它的头被罗飨用手死死钉在地面,只能用力甩着尾巴,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诺这样忽然冲进来,罗飨下意识抬头,有片刻分神,手下劲一松。那条大黑鱼猛地摆动尾巴,全身发力,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忽然飞了起来。    “躲开——”罗飨站直身体,用手指挽了一个剑花。    他诺下意识想猫腰,只可惜他晚了一步。大黑鱼冲着他诺的面门撞了过来,一尾巴拍到他诺的鼻梁上。他诺两眼一黑,仰面栽下,后脑勺咚的一声砸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脑后一热,脑仁开始嗡嗡作响。    大黑鱼在空中倏地被砍成两半,头尾飞向不同的方向,鲜血瞬间四溅而开,泼了他诺一脸。    热乎乎的,腥腥的,不好闻,似乎不太好吃的样子呢。    他诺迷迷糊糊,几乎睁不开眼,朦胧之间,他看见小老板走近蹲了下来,正垂着眼看他。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他诺的耳朵里都是杂音,一点也听不清小老板的声音。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住了,什么东西被塞了进来。是圆的,小小的一粒。他诺下意识咽了下去,咂咂嘴,没尝出味来,有些失落。    在晕过去之前,他诺心里还惦记着鱼酱。鱼酱撒了就不能吃了……他试图用手去抓紧玻璃瓶。但是他感受不到手指的力量,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久等了,感谢大家    受伤    这一场昏迷, 他诺不知睡过去多久,醒来时, 一睁眼,发现天花板是奇怪的颜色:不蓝不红不黄不黑不白,所有颜色似乎交杂在一起, 打着圈圈, 一圈又一圈。    他诺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辨认眼前的景象。他呆愣地往上望去,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打散的七彩盘并非是天花板的颜色,而是他脑子犯晕,眼睛里冒出的星花。    “呀……”他诺慢慢地吸了一口凉气,这才觉察出脑袋瓜里滋滋作响的疼痛感。    忽然涌起的同一令他诺瞬间红了眼眶。他紧紧拽着手指头,静静地躺着,等待着这股痛意的退散。过了许久, 他诺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神智开始适应这种令獭无措的痛感。然而,当他平静下来,立刻意识到另一件可怕的事情:他闻不见气味了。    生平第一次, 他诺注意到鼻子的存在,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 察觉到自己的鼻子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毫无知觉。他诺皱了皱鼻头, 试图从空气之中辨别出一丝气味, 可是什么也没有。作为一只成年的海獭,他诺的嗅觉异常灵敏,这也是他用来观察世界的主要手段。有时候,空气是甜的;有时候,空气是咸的;有时候,空气里飘荡着清新的草木味。    然而,当他丧失嗅觉时,天地之间忽然安静下来。这种感觉相当陌生。他诺本能地感到恐惧,他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头。    “不疼?”一个模糊的声音飘了过来,像是离得很远,又像是离得很近。    “疼。”他诺下意识地想点头,却发现脖子僵硬,根本无法动弹。他只好努力抬眼,瞥向靠在床头站立的小老板。“我好疼。”他强调说,又眨了眨眼睛,将眼角的泪花挤了出去。    “忍着。”一双手伸了过来。罗飨用食指的指腹点在他诺的眉眼之间。他的语气不太友善,但好在动作还算轻柔。他诺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手指和额头相碰的地方传来令獭心安的温度,这让他诺好受了一些。    “我这是要死了吗?”他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虽然成精之后,死亡离他会变得很远很远,然而他诺此时一动也不能动,鼻子里嗅不到任何气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亡,他心想。这种濒死状态令他不禁感到难过。原来死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呀。    “我还可以回到红久河吗?”他轻声问道,“我想见见我的爸爸妈妈。”他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他的鼻腔很快就堵上了,发出哼哧哼哧的不雅的声响。    回复他的是一片沉寂。    他诺心里难过,继续小声抽搭着,不一会儿,便再次昏睡过去。    这一场觉,分外香甜。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诺再次醒来,发现脑袋和身体的疼痛感都消失了,只是鼻子仍旧什么也闻不到。他一咕噜爬起来,坐在床沿边,揉了揉脸。他身下的这张床又宽又大,相当干净,也很软和,滚在里头像是扑在一朵棉花上。只可惜他现在闻不到气味,不让就可以判断出这里是否是小老板的房间。    他诺挠了挠头,慢慢爬下床去,弯腰穿好鞋。    天已经全黑了,今晚云层太厚,没有月亮。小白伞正在院子里挂灯笼。梨树下摆着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两只白色瓷碗,碗大如盆,里头堆着冒尖的白米饭,腾腾散发出热气。桌旁立着两把小竹椅。罗飨正坐在其中一把上,手里拿着一只匕首,正麻利地削着一小节不知名的树枝。    罗飨将树枝的外衣剥去,将两头削尖。他的动作很是优雅,树枝被磨得光洁匀称,最后从中间砍断,一分为二,变成一双筷子。他将这双手工制造的筷子搁在对面那只碗上,转而又掏出他诺带来的鱼酱罐。罗飨擦净匕首,继续用它从玻璃罐里头掏鱼酱。    灯笼昏黄的亮光斜斜地落在罗飨的脸上,投出蜜色的光泽。竹椅对他而言显然太矮了,罗飨的整条腿都横在外头,姿势有些变扭。他掏了半天,在两碗小山一样的米饭里各摔上一小堆鱼酱,头也不回,喊道:“吃饭。”    他诺来过罗家几十次,除了二月二那天吃过一顿凉了的社饭,还从来没被小老板留过正经的晚饭。他感到有些新奇,双腿下意识地就走了过去,挨着小老板坐下。    满满一大盆饭,他诺下意识凑上去闻味道。是烫的,但什么气味也没有。这让他情绪有些低落,安静地拾起筷子,用筷子尖拨了拨洁白的米粒。这米粒与寻常米饭似乎不同,颗粒大且不黏连。他诺好奇地扒了一口饭,眼睛蹭的一下亮了。    “不是米粒,是鱼肉!”他诧异道。这是一碗鱼米饭,看着很粗糙,尝起来却不坏,甜甜的,软软的。筷子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舌头卷过筷子尖,也是甜甜的。他诺低头又扒了一大口,还抿了抿筷子。    “吃你的饭,少说话。”罗飨放下匕首,伸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下,指尖瞬间点起一根烟。    他诺一边扒饭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小老板的动作。那是他熟悉的香烟,只可惜他现在闻不见那股草木香,他还挺喜欢的。    他诺将鱼米饭和鱼酱认认真真地拌在一起,让每一粒鱼米都粘上鲜美的鱼酱,这才开始埋头吃起来。他吃饭很投入,偶尔拿不稳筷子,撞击在碗底,发出叮当的声响,却并不十分吵闹。罗飨一只接一只地抽着烟,眼前的饭一口都没动。等他诺吃完自己这一份,罗飨用手指将眼前的那碗推了过去。    他诺拿眼睛看罗飨,你不吃吗?    罗飨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诺塞下两大碗鱼米饭,撑得直打饱嗝,一走动,肚子里咕咕咕都是食物。他被小老板指挥去厨房收拾碗筷。他诺笨手笨脚地完成了任务,踩着湿哒哒的鞋子重新回到院子里。他手里头还捏着那双尝起来甜甜的筷子,不舍得扔掉,筷子头已经被他啃咬得坑坑洼洼。    夜已经深了,晚风拂面,像山泉一般清凉。罗飨倒在小小的竹椅上,以一个极为精巧的借力姿势,仰面朝上,摊开四肢斜躺着,嘴里叼着一只尚未点燃的烟。    “我洗好了。”他诺走过去,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然后在罗飨身旁蹲了下来,将筷子头含在嘴里,想吃糖果一样轻轻咬着。    罗飨一动未动,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    “那条大鱼是什么?”他诺问道。    过了良久,罗飨才微动嘴巴,衔着烟嘴,含糊道:“五感黑鱼。”    他诺点点头,又道:“什么是五感黑鱼?”    罗飨用眼角余光瞥了他诺一眼,道:“就是能让你变得更傻的鱼。”    他诺撇撇嘴。他一个字都不信。    “你的嗅觉暂时恢复不了,等过几天。”罗飨道。等过几天你尝不到味道了之后就好了。    他没有告诉他诺,五感黑鱼是一种有神力的怪鱼,发起攻击之后,会剥夺与他接触者的五感。最先失去的会是直接接触的部位,他诺就是鼻子,然后由闻、味、触、形、声,依次交替,每次丧失一感。    被攻击者,在逐次失去五感之后,最后会变得行尸走肉,无知无觉,最终死亡。而破解方法则相当简单,就是将攻击他的五感黑鱼烹食之。    他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小老板这样保证,他很快就放下心来。“太危险了,”他叼着筷子,道,“那条鱼好凶,你做什么要去捉它?”    罗飨翻身,取下口中的烟,重新在小竹椅上坐好。他瞥了一眼他诺,脸上说不上是什么神色。过了许久,罗飨才道:“好吃。”    五感黑鱼剥皮后下水烹煮,鱼肉遇水而不化,肉瓣散开,颗粒分明,形同米粟,味同浆果。    他诺明白了,小老板想吃鱼肉,就去抓了一条那么丑那么凶的怪鱼,真是贪吃。他摇摇头,心道下次还是多给他带些鱼虾来,小老板一个人生活真是太不容易了。    罗飨的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又归于平静。“傻。”他叹了一口气,评价道。    他诺道:“下次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想得美,这条鱼很罕见的。”下次想吃也吃不着了。罗飨又叹了一口气,回味着口腔里鱼酱的滋味。鱼酱是下饭菜,做的有些咸。罗飨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他诺两腿蹲得有些麻,他爬起来,一绝一拐地拉过另一只竹椅,靠着小老板坐了下来。    夜空还是黑的,看样子今晚月亮是不会出来了。    他诺忽然叹气起来。“我今天本来是要给张小葵送外卖的。”他道,“可是我连城都没进去。”    罗飨来回捏着烟嘴,打断道:“明天我陪你去。”    对于海獭这种嗅觉灵敏的野生动物而言,丧失嗅觉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但显然他诺并没有这样的自觉。他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是有些困惑,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好呀!”他眯着眼,仿佛只是为了找到同行的伙伴而感到开心。    小老板可是轻易不会答应和他一起玩的。    罗飨不理会他这呆傻的模样,紧接着又说道:“你今晚别回去……不,你这段时间都先不回家。”    “不回家?”他诺诧异地睁大眼睛,“不回家我睡哪里呀?”    罗飨没说话,这似乎是个蠢问题。    他诺继续啃咬着甜筷子,思索片刻,欣然答应下来。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有交过可以过夜的小伙伴呢?除了成年之后搬出来独居,他之前的每一天晚上都是和家人一起度过的。全新的体验令他感到陌生,但这种陌生并非是令人害怕的。相反的,他的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诺一口咬断筷子,开心地说道:“那我们晚上可以睡在一起吗?”    罗飨斜乜着看他,并未说话。    “我听大哥说过,人类世界的好朋友也会睡在一起的,他们会整夜整夜不睡觉,聊天,说故事。大哥说和朋友一起开卧谈会可有意思了。”他诺道,眼睛满是向往。    罗飨没有直言戳破这只什么也不懂的蠢海獭的美梦,伸手拎起他诺,用力一抛,直接将他送回房内。    和友人同居的夜晚,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同床共枕,没有促膝长谈,甚至没有互道晚安。他诺用软软的被子裹住自己,发出舒坦的叹息,同时又觉得很可惜。虽然小老板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很理想的聊天对象,但是聊胜于无嘛。他对于人类世界的一切,总是抱有强大的好奇心,若是能亲身体验,再好不过。    他诺自己躺了一会儿。罗家院子和他诺的小草屋完全不一样。入夜之后,听不见稀奇古怪的鸟类叫声,也不会有来来回回夜行动物的脚步声。一切都很安宁,就像是天地之间都睡着了,就像是陷入一团柔软的棉花之中,耳鼻都塞上了。    尽管白天已经睡了长长的一觉,他诺还是犯了困。他揉揉眼睛,很快便陷入睡梦之中。    罗飨倚在高高的梨树枝桠之间,白色的花瓣,墨色的云朵,风起云涌,他像是出没在层云之间。一夜无眠。    ※※※※※※※※※※※※※※※※※※※※    对,就是同居的前兆    花鸟街    第二天一大早, 他诺比平时醒得要早——再不起床,他的屁.股就要被小白伞戳破了。他诺头重脚轻地爬起来, 摸索着走出房门,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在院子里吹风。    那棵老梨花树还在飘花雨, 新的花瓣覆盖上旧的, 厚厚一层像绒毯。空气显得又重又厚,只可惜他诺闻不见梨花的清甜香气。他走近树下,仰头往上,好奇地打量着这棵树,觉得它有些不寻常。正常的梨树的花期有这么长么?而且掉了这么半天,树冠居然还没有秃。    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小老板忽然从天而降,衣袋翩然,足尖在他诺的肩头轻轻一点, , 眨眼的功夫,人就飘落眼前。    他诺笑着和他打招呼,道:“早上好。”    罗飨似乎没休息好, 一派睡眼惺忪的模样,只瞥了一眼他诺, 就径直擦过他往屋里走去。不一会儿, 房门砰地一声被合上, 一切又归于平静。    他诺心道, 原来罗家只有一张床,小老板过得果然清贫,真是可怜呢。    罗家日子拮据的另一个证明是,当他诺走进厨房想要寻些早饭吃时,他发现,除了昨晚吃剩下的鱼酱,厨房里空空如也,连个虾米都无。他诺揉搓着脸颊,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让自己接受今天无法吃早饭的事实。    他诺从厨房走出来,挨着卧室房门口,挑了一处干净的石阶坐下。他面朝着犹自飞雪的梨花树,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他意识到,也许搬过来住之后,忍饥挨饿会成为常态,这么一想想,能和小老板住在一起的喜悦被冲淡不少。    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不一会儿,太阳爬高,温柔中带着几分甜腻,将整个院子烘得暖洋洋的。他诺眯着眼睛晒了一会儿太阳,一不小心打了个盹儿。等他睡醒时,太阳又爬高了几分。他诺竖起耳朵,卧室里依旧安静得很,小老板还没起床。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慢吞吞地朝着大罗杂货铺走去。大道上空无一人,杂货铺前停着三两只灰扑扑的小麻雀,听见他诺的脚步声,扇着翅膀纷纷逃走。他诺笨拙地拆下木门板,将白瓷碗摆上柜台。瓷碗里还剩着几枚银灿灿的硬币,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    他诺随意收拾了一下,找到记事用的草稿纸和笔,在柜台前坐下,开始认认真真地给家里写信。他这几天都不回家,需要知会水獭妈妈、爸爸,让他们不要担心。他还想给远方的水獭大哥写一封信,告诉他,如果最近想联系他的话,可以将消息送到大罗杂货铺。    “我觉得小老板很有趣,”在给大哥的信里,他诺这样说道,“他是一只很奇怪的人类,我说不上哪里奇怪,但我很喜欢这种奇怪。小老板是和大哥一样厉害的人。如果哪一天,我能介绍你们认识就好了。”    他写得很认真,也很费劲。奇怪的是,平日里鲜有人光顾的杂货铺,一早上就迎来了三两批客人。客人所求不高,多数都只要了一瓶水或是一袋米醋。大概由于他诺是生面孔,来人不免多打量上几分。    他诺脸上始终带着热情的笑意,一边和客人道歉,一边艰难地翻着价目,试图从厚实的价目表里找出相应的数字,再扬声热情地报价。遇上需要找零的客人,他诺就将白磁盘递出去,让客人自己动手。这样有来有往,倒是没出什么错。    他诺的信一再被打断,他却很有耐心。一直到临近中午时,往来的行人和客人才渐渐减少。每卖出一份东西,他诺就在记账本上认认真真地划上账目。一上午过去,营业额居然还不错,起码比小老板自己放羊时要好多了。    他诺低头数着钱,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他数了好几遍,每次得出的数目都不一致,只好放弃,将纸币和零钱整整齐齐摆在磁盘里,埋头继续写信。    他还不太擅长写字,歪歪扭扭地划拉了半天,才算是将两封信都写好。由于字写得太大,每封信折起来都相当厚实,鼓鼓囊囊的一大捆。幸好送信的松鸦并不多言,用细细的爪子抓起沉甸甸的两捆信,一路颠簸着飞远了。    他诺目送走松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揉搓着食指上沾染的墨水,忽然脑袋一沉,咚的一下砸在柜台上。    “别偷懒。”    他诺抬头,发现小老板醒了。他朝他笑了笑,道:“早上好呀!”他说完,抬头望了一眼亮晃晃的大白天,又把前一句话吞了下去,改口道,“中午好呀!”    罗飨的头毛还是乱糟糟的,精神看着倒是比早晨好了不少。他瞥了一眼装满零钱的白磁盘,又看向他诺,用手指尖点了点玻璃柜面,道:“收拾东西,我们出发。”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诺收拾好铺面,有些迟疑地跟上罗飨的脚步。他早饭没有吃,挨到这个时候,此时两腿发软,内里空虚。他咂咂嘴,鼓起力气小跑着追上罗飨,勉强和他并行。    罗飨今天用伞套将小白伞收好,将它横跨背在身后。小白伞的金属伞尖冒出来,斜搭着,时不时戳中他诺的屁股。他诺觉得不太舒服,歪扭着身体避开,这让他走路的姿势显得有些奇怪。    “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吗?”他抬头问道,喘着气。    “吃东西?”罗飨挑眉,似乎有些诧异,“你没吃?”    他诺摇摇头,轻声道:“对不起,我自己去厨房看了看。不过厨房里什么也没有。”他说着,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一阵清晰的咕嘟声从他的肚子里传了出来,他诺瞬间红了脸。除了很小的时候,他刚刚长身体总是吃不饱之外,他诺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挨过饿了。    罗飨拧着眉,疑惑更甚。他道:“厨房里有吃的。”他语气肯定。    他诺诧异地瞪大眼睛,诶,是吗?可是他什么也没发现。    “厨房里有老鼠。”罗飨说罢,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    嗯?    他诺有些迷惑,伸手抓了抓头,忽然不知如何继续探讨早饭的问题。两人于是一路沉默,顺利来到目的地。    张小葵点的外卖并不难找,他想要买一份来自毛春城东城花鸟街里胡大爷家的自制鹦鹉专用颗粒饲料,这是他还寄居在人类家庭时,经常会吃到的一家,美味营养,增亮羽毛。    东城花鸟市场全名为毛春花鸟鱼虫宠物市场,当地人喜欢称其为花鸟街,是毛春城唯一一座具备规模的花鸟宠物市场。里头商贩云集,货品齐全,琳琅满目。只要是市面上常见的家养宠物所需物品,在这里都能买到或是获取购买途径,可谓应有尽有。而不少饲养高人都蜗居此处,传道会友,卧虎藏龙。    如今,网络购物日渐便捷,成为人类生活中不可取代的一部分,在多数地区,老式的花鸟市场也逐渐萎缩,渐渐退出人类的生活舞台。然而,对于热爱宠物、喜欢亲近自然的毛春人而言,冷冰冰的电子网络完全无法取代嘈杂喧闹的花鸟街。对他们而言,花鸟街不仅仅是购买宠物用品的地方,更是同好聚集地。彼此聚在一起,交流经验,互通有无,炫耀自家孩子,也是饲养宠物的乐趣之一。    而在诸多宠物主人之中,以养鸟人为盛。胡大爷就是花鸟街有名的养鸟人,他的铺子开在花鸟街的尾巴,随意支起一块木板当招牌,上面只简单写着一个“胡”字。回字形的铺面,巴掌大的空间,垂着一排鸟笼钩,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溜圆筒鸟笼子。    这些笼子里养着各色各式的小鸟,都是些小个头的品种,花花绿绿很是好看。平日里,这些小鸟上蹿下跳,都很欢实;而一旦铺子里有客人至,小鸟们便会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快轻盈的叫唤声,歌声交织做一处,杂而不乱,如同一曲协奏曲,令人啧啧称奇。    打从退休起,胡大爷流连于花鸟街已经十几年了。鸟友们都戏称,胡大爷就是鸟精转世,对这些小鸟小雀都了如指掌,仿佛能听懂鸟话似的。经他的手养出来的鸟,也奇了怪了,就显得特别通人性。有不少鸟友们家里若是出了问题鸟,也习惯送到胡大爷这“治一治”。    胡大爷铺子里的鸟儿都是胡大爷自己选种繁育的,被熟客早早定下,只是摆出来做观赏,不买卖,每月换新,逐渐成为花鸟街的一处奇景。他诺和罗飨在花鸟街门口随口一问,就有人给他们指路。    “走到底,左手边,有一排气派的鸟笼子那里,就是了。”对方热情说道,“你们也是来取经的?”    他诺也回以热情的微笑,道:“我们来买饲料。”    “诶买鸟饲料找胡大爷就对了,他在行。我家的金丝雀吃的也是胡大爷的手工粮,比国外的进口粮还好使,吃了之后诶,那鸟的毛啊,油光发亮,在太阳底下都闪光,你知道。”养鸟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很难收回。他口沫横飞,激情洋溢地与他诺分享着自己的育鸟经。“就是这粮食虽好,但如果保存不当,容易坏,你一开始啊,别买太多,买多了放不住,你就先买那么一小袋试一试,而且万一鸟儿不喜欢吃呢……”    他诺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倒像是真心要养一只鸟似的。    罗飨早已听得不耐烦,他打断养鸟人的絮叨,直接将他诺推进花鸟街的大门。    花鸟街花鸟街,花鸟街上鸟类得占一半。平日里,这些鸟儿总是不分场合地引吭高歌。整个市场里充斥着叽叽喳喳的争鸣声,没有一刻得闲,大家也都习惯了,无论是商贩还是买家,都会下意识地用上夸张的肢体语言,并提高音调,好让自己的声音穿透重重的嘈杂声,抵达对方。    然而,罗飨一脚刚落在花鸟街上,所有鸣禽的叫声戛然而止。原本弥漫着喧闹的气息像是别人徒手撕裂一般,荡然无存。不仅仅是鸟,花鸟街上的所有走兽禽鸟昆虫,甚至连一向都闲不住的蟋蟀都在刹那间没了动静。    原本正高声交谈的人们在这样陌生而诡异的氛围下,不由自主地也闭了嘴。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惊诧。    一片死寂。    在这一片死寂之中,只听见他诺的肚子清亮地叫了起来,就像落在黑芝麻堆里的一颗白色米粒。    咕噜噜——    他诺慌忙捧住肚皮,在旁人疑惑的眼神之中,慢慢地红了脸颊,扭头惊慌地看了一眼小老板。    罗飨微微一愣,忽然伸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这一声咳嗽,像是解除魔法的咒语,花鸟街瞬间又活了起来。鸟儿们继续欢唱,嘈杂声再次响起,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人类们疑惑着,迟疑着,继续之前的交谈。    花鸟街重归祥和。    他诺原本是被推着走在前头的,被刚才的阵仗吓了一大跳。他转身回到罗飨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小老板的袖子,轻声道歉。    “我不是有意的。”他道,“可是我实在太饿了。”    罗飨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忽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鸟王    他诺惊讶地愣在原地, 他在独自前往找胡大爷和原地等待小老板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后者。    如果小老板一会儿就回来了却没见到我呢, 他想到,那他肯定会很害怕。    幸运的是,罗飨很快变回来了, 见到傻愣愣站在原地不动的他诺, 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伸手一抖,将手里的一个纸袋子抛给他诺。    他诺下意识伸手接住,手心被烫了一下。他啊地叫了一声,两手交替地变换拿纸袋的姿势。厚实的牛皮纸袋沉甸甸的,抖一抖,发出咕噜噜的撞击声。他诺抖了抖鼻尖,什么也没闻见,但他很快就猜出来, 纸袋子里头是炭烤板栗!    他猜的一点没错。    新鲜出炉的炭烤板栗是滚烫的, 颗粒饱满,泛着诱人的光泽。用手指头捏住底部,用力一压, 栗壳破裂,可以轻松地去除外衣, 取出果肉。果肉表层优良发光, 如同被蜂蜜浸渍过一般, 绵软香甜, 干而不涩。    他诺取了一颗塞进罗飨的手心里,被对方嫌弃地甩了回来,板栗顺当地又落回纸袋子里。他诺疑惑,又挑了一颗大的,依旧被退回来。他好奇地打量着小老板,发现对方不停地用手心蹭着衣摆,显然并不喜欢烫手的食物。    瞧见罗飨这幅恼火的模样,他诺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水獭妈妈以前和他说过的“火中取栗”①的寓言故事,仿佛看见那只可怜的被骗的猫咪。他抿嘴无声地笑了笑,剥了一颗完整的板栗,晾了会儿,趁着小老板不注意,一把塞进他的嘴里。    罗飨嘶地一声吸了口气,瞪了眼他诺,嘴里却不由自主地嚼了起来。    这个板栗确实又香又甜,看来小嘴乌鸦们没敢骗他。    罗飨嘴角上扬。    他诺道:“谢谢你给我买栗子吃。”虽然不顶饱,但新鲜热乎的板栗最是好吃。    罗飨咂咂嘴,他诺又给他递过去一颗,依旧是剥好壳晾凉了的。罗飨吃下,道:“你今天赚的工钱只够买这么一袋。”    他诺听懂了。小老板的日子过得真是艰难呀,他再次想到。    他诺的手指不怕烫,极其迅速地剥出好几个板栗,然后将果肉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将腮帮子挤得满满当当。十几颗板栗下肚之后,他终于觉得好过起来,也开始对周遭的事物产生起好奇来。    这还是他诺第一次来到花鸟市场。在笼子里游来游去的蛇,尾巴比胳膊还粗的大蜥蜴,非自然状态下的鸟儿们,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昆虫,挤挤攘攘的人类,从他身侧擦肩而过,带着陌生的温度。这一切都是新奇的,都是生活在偏僻山林水域里的小海獭从未曾见过的。    他诺微微张开嘴,随着人潮涌动,左右打量,目不暇接,连手里的板栗都顾不上吃了。    罗飨显然并没有这样的耐心。他原本是径直大步走在前头开路,转身一看,发现那只蠢海獭早就掉队了。罗飨转身回去,拨开人群,没好气地将他诺一把扯过来,拖着他往前走。    他诺紧紧挨着小老板,将装着板栗的纸袋紧紧贴着胸口。板栗传来滚烫的温度。    花鸟街其实并不大,从头走到尾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的,罗飨带着他诺就找到临近街尾的胡大爷的铺子。    正如为他们指路的那位好心人所言,胡大爷的铺子门口挂满了各式鸟笼,人要进店,必须得猫着腰进去。罗飨个子高,这样的姿势对他来说很不方便。他拉长着脸,看起来不太高兴。    每只鸟笼子里都住着一位漂亮的小鸟儿。它们凑到一块儿,发出悦耳清脆的叫唤声。    他诺拍拍罗飨的手臂,无言地安慰他。    罗飨瞥了他一眼,忽然抬手,弹了弹抵在他脑门处的那只用蓝色罩子遮盖住笼顶的鸟笼。鸟笼里住着一只红黄色的混交金丝雀。原本还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小鸟儿忽然两腿僵硬,扑通一下倒在笼底。    他诺吓了一跳,踮起脚尖往笼子里望去。小金丝雀的肚皮还在微微起伏,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它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小金丝雀的意外打乱了群鸟合唱的节奏,只一会儿功夫,它们便开始各自为营,扯着嗓子叫唤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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