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相见(四)
重重树影同熟悉的气息罩下,白玉撞在陈丑奴坚实的胸膛上, 一怔。 抬头, 他眼睛沉沉如海,竟然没有戴面具, 疤痕如树影交融在一处,反而像是没有疤痕了。 刀削,斧刻。 这样棱角分明,鲜明深刻的脸, 真是百看不厌。 白玉垫脚, 扬头去亲, 奈何还是只有亲到个下巴。 陈丑奴喉头一滚, 托住她的臀, 抱起来,转身抵在树上, 深吻下去。 层层绿叶无风而动,袭人肺腑的桂花香和她颈窝里的馨香一起钻入心扉,陈丑奴吻得很热切,也吻得很虔诚, 白玉那股捉弄的心思只能溃散,最后应和着他, 越吻越轻,越吻越慢。 花叶间溢下的幽香氤氲飘荡,两人的唇在树影里温柔地相聚,分离……白玉捧住陈丑奴滚烫的脸, 感觉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便把唇慢慢地挪到他耳鬓边去,一亲后,低低道:“怎么了?” 陈丑奴埋首在她脸侧,调息片刻,方道:“我见到她了。” 白玉一震,反应过来:“赵弗?” 陈丑奴:“嗯。” 白玉心跳很快,却不敢表露:“如何?” 陈丑奴沉默片刻,道:“她看着我的脸,一直说,不可能。” 白玉蹙眉:“什么不可能?” 陈丑奴摇头。 重重疑窦浮上心头,令人焦灼,也令人怅惘。白玉环住面前人脖颈,把脸贴过去,安抚道:“还有时间,不急。” 隔一会儿,又低低道:“下次叫上我,别一个人去。” 陈丑奴:“为何?” 白玉脸微红,幸而有夜色遮掩:“怕她欺负你呗。” 陈丑奴低笑一声,道:“她打不过我。” 白玉瓮声:“你不懂。” 陈丑奴默然,片刻,挑起面前人下颌。树荫底,月华细密,如剪碎的一泓水漾在她眉眼间。 白玉迎着他炙热也锐利的眼神,有些心虚,又有一些不服气,两只脚尖交在一块,把他的腰夹得更紧。 “有欺负你的念头也不行。”她宣告。 陈丑奴眼底愈深,托着她的臀,低下头,又逼近一寸。 “为何?”这一次,问得像格外严肃,格外要紧。 白玉心跳猛漏一拍,有些茫然:“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何’,我……” “嗯?”陈丑奴哑声。 白玉心乱,垂落眼睫:“心疼你,不行么?” 陈丑奴目光灼灼。 悄然夜风吹在墙外,吹不散两人脸上、心上的热度,陈丑奴凝视着咫尺间这张娇媚的脸,又重新吻下去。这一次,吻得霸道,自我,野蛮,激烈。 白玉险些承受不住,抱在他脑后的指节收紧,头一偏,错开他滚烫的唇,猛喘着气。 “到底怎么了?”白玉蹙眉。 陈丑奴低下头,额头抵在她额头上:“许攸同。” 白玉一震。 陈丑奴声音低而哑:“是你的本名么?” 白玉睁大眼睛,心脏险些跳至喉头。 陈丑奴双眼锁住她,丝毫也不松动。 “如果……不是呢?”很久后,白玉冷声。 陈丑奴道:“那便告诉我真的。” 白玉对着咫尺间这双黑沉沉的眼,垂睫:“赵彤。” 陈丑奴轻唤一遍:“赵彤。” 白玉“嗯”一声。 陈丑奴道:“回去后,和我成亲。” 白玉掀眼:“什么?” 夜色里,他双眼黑而亮,有一丝希冀,也恍惚有一丝怅惘:“和我同衾共枕,生儿育女,朝夕相伴,白首不离,好吗?”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低头,算不算李兰泽口中的“退一步”,刨根问底,捅破验证的事,他还是没有勇气去做。与爱相关的人,他还是无法开口去追责,逼问。如果她并不爱,那就不爱罢,如果她还想瞒,那就瞒着罢。能守住她这个人,便算他一生中最大的福祉。 他愿意等,等她愿意不再躲避,不再伪装,等她愿意放下那些包袱、顾虑,愿意相信他、依赖他,向他承认——我是你的妻,是只有你唤过、爱过、拥有过的白玉。 他从来不怕等待,他只怕卵覆鸟飞,又一次措手不及。 夜风重卷,脸上的热终于散去,白玉看着面前人,面颊微凉,是泪痕已不知不觉被风吹干。 陈丑奴把人放下来,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白玉把他的手按住,继而又松开,扑进他怀里。 陈丑奴震了震。 白玉把人紧紧抱住,闷声:“傻子。” 陈丑奴哑然,片刻后,笑:“可愿嫁一个傻子?” 白玉指节收紧,声儿哽咽:“傻子,傻子!” 陈丑奴又笑,摸住她的头,应:“嗯。” 白玉打他,打完,仰头看他,月下,梨花带雨,泪眼婆娑。 陈丑奴只好又去擦那些泪,她好像很久没这样哭过了,这情形有点像成婚前,他给她展示喜服的那个早上,他也给她擦泪,一边擦,一边告诉她,大后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不会让你哭的,我会让你常常笑。 而他承诺完,她的泪竟流得更凶了…… 她反复强调以前的自己很糟,怕他后悔,给他反悔的机会。他在她决然离去后,也确乎有过一瞬间的悔恨,可是此刻…… “我不会后悔。”陈丑奴忽然又开口,声音笃定,“我知道你是谁。” 不是萍水相逢,一无所知,不是干柴烈火,一时意动。他很清楚她是屠戮剑宗的“大魔头”,清楚她曾在七星柱下被人辗转凌*辱,甚至也清楚她的所畏、所惧、所憎……然而这一次,他绝不后悔。 夜很深了,四下是湿冷的薄雾,白玉又淌下热泪,重新把人抱住。 “你等我,”她噙着泪笑起来,一字字道,“回去后,我给你做媳妇。” “给你生儿育女,穿针引线……陪你听松涛,吹山风,看大雪……”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底下,声音瓮瓮的,像以前闹别扭时,躲在被褥里冲他发号施令,陈丑奴笑,把人搂着,温柔道:“好,我等你。” *** 时候确乎不早了,两人回屋休憩,临别前,陈丑奴道:“彤彤。” 白玉闻声回头,夜风悄寂,一盏小灯笼在彼此之间曳动。 陈丑奴微笑,道:“好梦。” 白玉也微笑,声儿暖暖:“好梦。” 说完要走,手攀上门时,又蓦然踅身。 陈丑奴推门,冷不丁手臂被人一拉,俯身时,面颊被人“唧”亲了一大口。 转头,灯晕昏黄,白玉媚眼如丝,霞飞双颊。 陈丑奴臂上筋一绷,不及动作,白玉溜开。 “梦里见。”她倚在门边,狡黠说完,推门进去了。 陈丑奴又喜又恼,恼完又笑,忽觉很傻气,忙又摸摸嘴把笑敛了。 *** 这天夜里,白玉睡得很熟,次日醒来,已是晨光大亮。 早膳和昨天的晚膳一样,摆在小院里的六角亭内,两碟糕点,一盘胡饼。 白玉在屋里洗漱完后,走到院中来,李兰泽已坐在小亭里用膳。 扭头,陈丑奴的屋门依旧紧闭,白玉眨眨眼,想去敲敲,考虑到李兰泽在,又忍住了,径自走到亭里跟他打过招呼,挨着小石桌坐下。 “昨夜睡得可好?”白玉拿起一块桂花糕,寒暄。 李兰泽用方巾揩去手上糕渍,薄唇微动:“尚可。” 白玉狐疑,吃下一口糕,道:“夺剑的事,三哥可有什么打算?” 李兰泽摇头。 白玉略一沉吟,试探着开口:“李副庄主说,凌霄剑,是你从家里偷走的?” 李兰泽揩手的动作一顿,抬起的凤眸里掠过一丝不悦,随后又扬唇一笑。 “信吗?”他声音忽而散漫起来。 白玉自然就不信了。 严肃古板如老学究一样的人物,就算再看重她,恐怕也难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白玉又拿起一块雪白的芋头糕吃下,诚恳地摇头。 李兰泽微笑,道:“我跟父亲比剑,赌注是凌霄剑。” 白玉会意,又讶异:“你赢了?” 李兰泽睨她一眼,明显有些不满意她的质疑。 白玉舔舔嘴唇,忙恭维:“不愧是堂堂藏剑山庄的大公子。” 又在心里腹诽,明明是三哥凭本事拿走的剑,李仲川却不惜抹黑三哥,也要把一切罪名都扣到她头上来,可真真是小气又可恶…… 一时间十分可惜那匹送他骑走的骏马。 李兰泽把方巾放回衣襟里,抬眸,白玉开始在啃胡饼了。她吃东西一直有个习惯,能咬多大口,就咬多大口,可那嘴巴又分明是个小小的,导致腮帮子总鼓胀得跟被人打肿了一样。 李兰泽哑然低笑,静静看她吃完,而后指指嘴角,示意她上面有渣滓。 白玉伸手去抹,没抹掉。 李兰泽道:“左边。” 白玉去抹,还是没抹掉。 李兰泽无奈,想了想,忽然起身,拇指在她唇上轻轻抹过。 白玉一愣。 微风吹拂,他发丝间淡淡的气息扑面而来,泠然如将将融化的雪水……而拇指上的温度,缱绻细腻,便如那雪水里抽长的藤芽一般,沾上唇后,立刻开始滋蔓…… 白玉抬手,摸住被他抚过的唇,便欲低头,余光里一黯。 侧目看去,六角亭外,树影横斜,陈丑奴默立在檐前那盏小灯笼下,脸戴面具,眸深如海。 作者有话要说: 丑奴:“???” 兰泽:“陈兄,你听我解释。” 丑奴:“我不听。” —— 也算迈近一大步啦,再迈就完结啦hhh —— 感谢在2020-01-02 18:00:00~2020-01-03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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