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旅游

    因为江静影那一出威胁, 魏沉璧的后脖子疼了两天都没彻底恢复。    但她并不后悔逗那一遭。    在家里休息的时候，魏沉璧摸到自己的后脖子，总会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露出笑容。    某种程度上而言，江静影对她这样坏，她还蛮受用的, 尤其是对方一开始示弱、后来才将这份占有表现出来, 魏沉璧能从其中鲜明地感受到江静影对她的情感。    一开始的退让, 后来的霸道，都像是在告诉她：    并不仅仅是需要她当药。    江静影的心意，与她如出一辙。    “你填完了志愿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我跟你妈妈听别人说了，学金融、或者是会计, 以后都比较好就业。”    “医生也行，起码是个铁饭碗，听说牙科医生赚的也挺多的，你这个分数线, 应该能试试考医学类院校——”    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魏沉璧的思绪。    她摸着自己脖子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旁边。    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 体格格外强健，模样也特别的年轻，明明已近五十岁，整个人散发的精气神却仿佛正当壮年。    魏沉璧的眉宇间, 有同他一样的痕迹。    这是她的亲生父亲, 魏诚。    想到对方回家的理由, 魏沉璧唇边不自觉地浮现出冷意。    楼上传来着急忙慌的呼唤：“沉璧！快过来帮一下妈妈！你弟弟又尿了一床！快快快！”    魏沉璧没动弹, 坐在她旁边的父亲皱了皱眉头：“你妈妈叫你，你没听见吗？嘿你这娃儿怎么回事，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变得不听话了呢？”    魏沉璧懒得与他开口，起身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想到什么似的停了脚步，回头对男人道：“我已经报完了志愿，您不用操心了。”    说罢，她三两步上了楼。    她所在的房间已经被占领，里面空调显示的是二十六度，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坐在床边，抱着一个刚满月的男婴，听着他哇哇哇地哭，耐心地哄着。    而后，女人转过头来，对魏沉璧笑了笑，开口道：“沉璧，帮妈妈收拾一下你弟弟刚弄的这些。”    说完，还让婴儿的脸朝向她的方向，笑着温柔道：“看看，这是你的姐姐，以后姐姐会很疼你的哦~”    魏沉璧与那男婴懵懂的眼眸对上，如她母亲的愿露出了个虚假的笑意，之后就低头去把床上的狼藉收拾了，转身出了门。    她刚把东西收拾好，又听见房里的呼唤声。    “沉璧，帮妈妈把楼下新买的葡萄端上来。”    魏沉璧停了停，又如她所愿，去楼下把水果拿了过来，从头到尾沉默地像是个拿了钱办事的保姆。    她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却见女人招了招手，让她在床边坐，把已经哄好的男婴小心地放进了床上的小帷帐里，替他仔细地掖好小被子。    神情温柔，是魏沉璧想象中母亲该有的样子。    这人曾经也这样哄过她吗？    魏沉璧不知道。    毕竟，听说她从出生之后就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父母借着打工的借口，每年只有过年回来一趟，很偶尔的过节时，会隔着视频跟她聊聊天。    或者说，那也不叫聊天，是他们单方面的教导她，仿佛给她灌输一些网络上随处可见的鸡汤，就能体现他们尽到了父母的责任。    若是这个弟弟还没出生，或许魏沉璧能告诉自己，他们是工作太忙，所以没法顾家。    然而，在她即将成年的这个当口，她的父母有了二胎。    为了第二个孩子，她父亲特意辞了职在家里专门伺候母亲，两人连她的高考都没有怎么关心，现在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小孩儿在一岁以前太难带，所以想让她爷爷奶奶再搭一把手。    插手她的志愿，不过是又一次地……想要展现自己身为父母的权力罢了。    “听你们老师说你考的很好，有没有想过自己喜欢什么呀？”比起魏诚，她的母亲说话时要温柔许多，轻声细语的样子，哪怕旁人有再多的不满，都会暂时按捺下来，去听她说话。    魏沉璧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回答：“考古。”    女人愣了愣，抬手推了下自己的眼镜儿：“考古？这个多累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在黄土地里钻来钻去。”    “而且这个赚的多吗？我看你数学不错，不如去学金融？”    魏沉璧打断道：“我已经报完了志愿，妈妈。”    女人皱了下眉头：“不能改吗？”    魏沉璧撒了谎：“不能。”    她母亲露出个尴尬的笑容，看了她半天，同她道：“你这孩子也是，怎么报个志愿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呢……”    魏沉璧没有耐心再听。    曾经她也盼过这两人回来，甚至也期待着自己的父母能够听自己说点什么，像是别人家的父母一样，陪着自己做点什么事情。    现在，她不期待了。    再热的血，经过了十八年的冷置，也该凉了。    她偏了下脑袋，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奶奶好像在叫我，我过去看看。”    女人愣了一下，又推了下眼镜，催她：“那你赶快去。”    魏沉璧点了点头，顺理成章地起身离开。    走出房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眼中情绪明灭不定，许久才想起摸出手机，慢吞吞地发了一句话给江静影：    “在干嘛呢？”    ……    因为要上大学，江静影意外从父母那儿得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虽然是父亲工作单位淘汰的版本，但她现在的赚钱速度还暂时跟不上花钱速度，几千块钱省一省，还能带魏沉璧出去旅游，所以她决定暂时缓一缓买电脑的计划。    她正在重新调整自己先前考前设置的仓位，忽然听见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江静影拿起来，见到那句话，没有打字回复，而是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魏沉璧接起来的声音低低的：“小影。”    语调拖长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是想求江静影安慰。    江静影乍然听见她这说话方式，顿了一下，回答：“你爸妈回来了？”    魏沉璧原本还蔫蔫地在奶奶的床上打滚儿，一听她这么问，登时坐直了身子，盘着腿坐在床上，握着电话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偷窥我的生活？！”    江静影听她这会儿还有心思皮，就知道这人心情没到最坏的时候，于是也稍稍放松了些许，顺着魏沉璧的话接道：“是啊，就等着夜深人静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把你拐到我屋里来。”    听见她的声音，魏沉璧先前的郁闷无端端一扫而空。    竟然也顺着江静影的话一道儿开玩笑：“那不用拐，你给我把钥匙我自己就来了。”    两人在电话里同时笑出声来。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魏沉璧把方才的话跟江静影说了。    江静影心中咯噔一下，同她道：“你……注意点，他们很有可能联系班主任给你改志愿，我这只是个假设，毕竟现在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三天。”    魏沉璧震惊：“还有这操作？”    江静影：“……猜的。”    魏沉璧立即道：“那怎么办？我不想改。”    江静影沉吟几秒，问她：“不如我们去私奔？”    魏沉璧：“？”    听见这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魏沉璧有理由怀疑电话那头并不是她真正的老婆。    偏偏江静影还沿着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真的，你要是同意的话，我现在就订票，先前你不是说想去江浙一带玩吗？我看了下机票，凌晨六点左右的机票价格还行，也可以提前在机场住一晚，到时候就不会太赶。”    这井井有条的安排……一听她就不是临时起意。    魏沉璧也跟着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数自己身上的零花钱，对电话那头的江静影喊了一声“你等等”，就赶紧查看手机里各处存着的余额。    江静影耐心等着。    半晌之后。    魏沉璧的声音重新从听筒那边传来：“我身上总共只有两千五……够吗？”    江静影低声笑了笑：“不够的话，我养你啊。”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放心，不要有压力，以后你赚到的钱会是我的十倍以上。”    魏沉璧眉开眼笑，明明知道对方看不到，却还是忍不住地挑起唇角：    “对我这么有信心？”    江静影毫不犹豫：“那当然。”    “不论你以后从事什么，你都会是最优秀的。”    魏沉璧被这话哄得心花怒放，说来也奇怪，她本身是个格外能抵抗这吹捧的类型，不论多少人夸她她都能面不改色地道谢，但偏偏这些话从江静影的口中出来，她就忍不住地高兴。    大概是因为这人平日里都太沉稳了，所以连夸人都显得格外真诚。    末了魏沉璧也只能哼哼唧唧地冒出一句：    “你以为这么哄我，以后我就会让着你吗？”    江静影含笑答道：“你会让的。”    魏沉璧一时凝噎，正想让她当面来战，却听得外面奶奶的呼唤：“沉璧，我买了新鲜的桃子，出来吃呀。”    她虚掩了掩话筒，高声应下：“马上来！”    江静影听见她的回答，缓声同她道：“去忙，决定了再告诉我，我好定行程。”    魏沉璧喜滋滋地应好。    明明是丧之又丧的状态，就这样被江静影的一通电话抚-慰了。    ……    次日。    事情就像江静影预料的那样。    魏沉璧的父母在同班主任沟通之后，强硬地要求她回去改自己的志愿，班主任不好影响她的家庭关系，只能委婉地劝她：    人生大事，还是跟家里人商量的好。    魏沉璧很淡定地说了好，出门的时候神情格外平静，甚至还背上了自己的小书包。    结果家里人愣是等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回来的消息。    电话一打，关机。    就在所有人都懵逼的时候，不知情况的奶奶拄着拐杖出来，慢吞吞地开口：“沉璧啊？她跟我说她出去旅游，过两天再回来，就跟小影一块儿出去呀——”    “什么？小影是哪个？就是他们班全班第一那个，那孩子可优秀了。”    三两句话，把魏沉璧的父母说懵了。    气是真的气，但也不可能真去把人抓回来，何况这一来一回加上扯皮的功夫，说不定也赶不上志愿修改的机会了。    木已成舟。    机场附近的五星酒店里。    江静影听见魏沉璧所说的计划，有些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头：“你这……有点大胆啊，朋友。”    魏沉璧嘻嘻一笑：“管他们呢，我的人生我做主。”    江静影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忽而将视线往旁边一转，把其中一点儿隐忍的痛意压下。    如果当初……在魏沉璧最需要的时候，她能鼓足勇气，主动去接近对方，是不是后来魏沉璧的人生就会变得更好一些？    经年的时光温柔地拂过岁月，把许多伤痛的痕迹淡化，只有回望的时候，才能让人从那点儿磨砂般的痕迹里，窥见当年这儿深深烙过的颜色。    “你怎么了？”魏沉璧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不知是不是两人的信息素交互过的原因，她们俩现在对对方自有一股特别的“共情感”在里面，哪怕隔了一点儿距离，也能轻易察觉出对方微妙的情绪变化。    就像现在。    江静影回过头，对她笑了笑：“有一点儿替你难过。”    彼时她坐在酒店二十楼的沙发上，后面就是宽敞的落地大窗，背影投在那玻璃窗上，隐约可见她笔挺的坐姿。    有人替自己难过，魏沉璧反而不那么在意了，她抱着江静影的脖子，信息素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俯身慢慢道：    “替我难过就不用了。”    “好好安慰一下我，怎么样？”    浓郁的奶糖香味从她周身散开，围绕着江静影，好像想将她完全地包裹起来，又像是最肆意的撩拨，大胆地对她做出邀请。    江静影低低地笑了一下，很快，她身上的信息素也不相上下地释放出来——    草香味儿同奶糖味在空气中混在一块儿，不知谁才能占领上风。    她慢慢应道：“好啊，让我疼一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