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到脚再次踩到地面, 周围熙攘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    苏不语睁开眼, 迅速朝周围望去，却差点被探过来的摄像头戳到眼睛。    他的视线滑过正闪烁着红灯的摄像头落在周边，他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四周都是镜子的盒子里。    镜子里, 一个一头金色长发, 穿着绿色迷彩服，长得的雌雄莫辨的人正用翡翠似的绿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等等！    苏不语笑了一下, 镜子里的人也冲他笑了笑。    这是他自己？    苏不语迅速摸向自己身下, 待确定某样东西的存在后, 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至少性别没有变。    果然说什么来什么，他刚跟同伴们说有些试炼场会让试炼者的形象改变，没想到这么快这改变就落到他们头顶上了。    他借着镜子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面目。    大眼睛，尖下巴, 看上去有几分清秀。    “唉, 果然还是没有原来的我帅气啊。”苏不语捏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着。    他话音刚落, 玻璃外面突然爆发出哄然大笑，那尖锐粗嘎的笑声几乎要把棚顶掀翻。    “看来这41号选手还是个自恋的家伙啊，好，大家若是有买41号选手胜出的就请赶快下注！”兴奋的声音像是出自主持人。    苏不语伸手按住玻璃,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真实自己的指尖中间隔着一些距离。    他立刻明白, 这个镜子是有问题的。    有可能他这面是镜子, 而另一面则是玻璃, 让外面的人可以全方位多角度看到他的模样。    “好，先插播一段广告，广告之后请继续收看我们的黑林逃杀秀。”    主持人扬声道：“黑林逃杀秀，pick你中意的人类，你的一票有可能会让他最终活下来哟！”    苏不语挑了一下眉。    他又听了听外面嘈杂的声音，终于分析出了自己所处的现状。    他现在是在一个类似演播室的地方，与其他九十九个试炼者一同参加一个叫“黑林逃杀秀”的直播秀。    观看的群众应该都是些妖魔鬼怪，因为他刚刚听到了许多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嘶吼声。    恐怕只有这个试炼场的任务就是要活到最后？    刚刚主持人说“你的一票有可能让他们最终活下来”，所以，争取这些妖魔鬼怪的支持也很重要。    “好，广告回来，让我们再来看看这位四十一号。”    苏不语立刻站直身体，一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轻轻一扬，将一头金色长发撩到背后，修长的手指扫过唇峰，并起，再轻轻一扬，配合着眨了一下眼睛，送给在场众位一个飞吻。    “啊啊啊啊啊！四十一号！”    场内猛地爆发出剧烈地欢呼，中间还夹杂着各种野兽似的咆哮，猛烈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苏不语所在的玻璃盒子。    苏不语冲着摄像头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为自己赚取足够的注意力。    主持人好不容易压下声浪，扯着嗓子喊道：“好，让我们送走四十一号，下面有请第四十二号！四十二号试练者参加了十四场试炼，没错，他就是这么倒霉，经过了十四个试炼场才终于来到我们这个升层试炼场，他的衰运已经打破了昔日由苏不语所创下的记录！”    场内众位声音一滞，紧接着用更大的声音欢呼起来。    中间还夹杂着妖怪们发出的令人听不懂的脏话——    “%￥%*苏不语！”    “我&*￥@%的苏不语！”    苏不语懒洋洋地笑了笑，转头贴着玻璃看去，却始终看不到四十二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居然还有比他要走背运的人吗？    这场试炼居然真就是升层试炼场，难道他是乌鸦嘴吗？说什么，什么就会成真？    苏不语刚想了一些事情，就感觉自己所站的玻璃盒子猛地一颤，紧接着，他的盒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顶部抓起，带着他摇摇晃晃地移开，那些嘈杂声也离他越来越远。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摆放在抓娃娃机里，包装在塑料盒子里的娃娃。    “啧。”苏不语蹲下身，摸了摸玻璃底部，在底部中间有一条细缝。    他站到角落里，双眼紧紧盯着那条细缝，身体肌肉紧绷，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突然，上面的机器停住了，而他所在的玻璃盒子随着惯性往前面轻轻荡了一下，“嘭”的一声砸在了前面的一个玻璃盒子上。    “呜呜……这是什么鬼，呜呜……”前面的盒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哭声。    苏不语摇摇头，冲着前面喊了一声：“喂，前面的兄弟，你是四十号吗？”    “啊？谁？是谁在说话？呜呜……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想做男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这都是什么鬼啊！”男人崩溃的哭声更大了。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一个轻柔的萝莉声遥遥传来，“老子都还没哭，你哭个鬼啊！再哭我他娘的就干死你！”    哭声陡然一听，变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啜泣。    那个萝莉声的主人大声道：“后面的那位，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话了，我是第十一号，你是第几号？”    还没等苏不语说话，他所在的玻璃盒子又被撞了一下。    苏不语转头问：“后面的朋友，你是几号？”    后面的人顿了顿，慢吞吞回答：“我是五十三号。”    四十一，五十三，那中间的那些都去那儿了？    看来排在这里的试炼者都被分开了，也不知道李斯特、米小青和白起都在哪里。    “吃我一脚！”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呵。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声音，像是有谁在用力击打着玻璃盒子。    “警告！警告！6号试炼者严重违规！”    “警告！警告！6号试炼者严重违规！”    周围的喇叭响起尖锐的警报声，警铃也不断拉响。    那位6号试炼者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不断击打着玻璃盒子。    苏不语心中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如果那位6号试炼者不赶快停下来的话……    “警告无效，现对6号试炼者进行处罚。”    什么处罚？    苏不语完全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只得将耳朵凑近玻璃，仔细听着。    他听到一声惨叫，而且，惨叫声在下落，最终听不见了。    6号试炼者被抛下了，还是从高空抛落的。    几乎所有的试炼者都听到了那声惨叫，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间或传来几声压抑的哽咽。    后面运过来的玻璃盒子依旧会碰到前面的盒子，发出一声冰冷的撞击声，只是没有人再愿意说话。    不知道等了多久，苏不语感觉到自己待的盒子又开始动了起来，似乎海拔又升高了。    周围越来越冷，镜面上也蒙上了一层水汽。    苏不语知道他们现在应该是在高空。    “滴滴！开始投放试炼者。”    苏不语跺了跺自己已经被冻麻的双脚，搓了搓手，对着手掌吹了一口热气，热气一出口便成了白茫茫的水雾。    他用温热的双手摩挲了一下手臂，用力在玻璃底部上跳了两下。    没多久，他就感觉一阵失重，整个人被迫朝顶部挨去。    下一刻，头顶发出“腾”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从玻璃盒子的顶部弹射而出，紧接着，失重感就消退了。    整个玻璃盒子连同他自己慢悠悠地坠下。    苏不语摸了摸脚踝，轻轻活动了一下。    他刚才因为失重骤然取消而下落，还好没有受伤。    一切情况未明，这个时候要是受伤的话也就太糟糕了。    “刚才打开的应该是降落伞？”    苏不语转过头，看见摄像机还在对着自己运转，便对着镜头笑了一下，轻声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降落途中，刚才听到主持人说这里是黑林逃杀秀，不知道会不会活下来呢，希望大家都投我一票，我是四十一号。”    他又朝镜头眨了眨眼睛，这才开始翻找身上这件迷彩服的口袋。    “我之前简单看过一遍，我身上只有一包餐巾纸还有……”苏不语无语地抬起头，“某个女性用品。”    他将唯二的两件东西重新揣好，摊手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是这样的开始，还是因为我脸太黑了。”    苏不语拍了拍手，露出笑容，“不过，没关系，纵使开局一包纸，装备也总会有的，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所以……”他双手合十，对摄像机露出歉意的笑容。    下一刻，他便伸出罪恶手，一把撸下了摄像机，还将那台可怜的摄像机“叮叮咣咣”大卸八块。    苏不语将从镜头上取下的一组透镜塞进口袋里，又拆下了摄像机后面的线和支撑杆，又砸下些许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等到玻璃盒子落到地面上时，他兜里已经装的满满当当了。    就在盒子接触地面的刹那，它的底部突然弹开两扇门，因为玻璃盒子落地时是歪倒的，苏不语只得自己从盒子里爬了出来。    外面阳光明媚，空气中漂浮着青草的香气。    苏不语先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正降落在一片草原和一片树林的交界处，林子深处越来越黑，草原深处则在日光的映成下亮的眼晕。    他转过头，抱着胳膊站在玻璃盒子前，仔细打量。    从外面来看，那是由透明玻璃组成的盒子，外面的人能将里面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地面玻璃都是透明的。    果然如他所料。    玻璃盒子的头部则连接着一个银色降落伞。    苏不语搓了搓双手，轻笑了一声，“老是给我送装备，我多不好意思啊。”    他的话音刚落，玻璃盒子连同银色的降落伞就开始在阳光下消融，就像是融化的冰块，飞快地化作一滩水银状的液体，最终，这些水银状的液体也迅速蒸发在空中，没有在草地上留下一丝痕迹。    苏不语几乎能听到世界在他耳边发出的嘲笑声。    他检查了一下地面，见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剩下，这才捏着摄像杆准备往林子深处探索。    他刚迈了一步，天空突然响起了广播——    “诸位试炼者们，你们现在正身处D001号试炼场，这里可是新世界的娱乐场哟，希望你们也能在这里玩的开心，嘻嘻。”    “想必你们这里有人也知道，这个试炼场正在举办的是迷雾海的升层试炼，只要你能在这场试炼中获得前十的名次就可以升入倒悬海，在那里有更广阔的未来在等着你们，你们的技能可以升级，你们也离逃离这个世界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不过嘛——”广播里的声音拉长，发出尖锐的笑声，“你们这里的试炼者可是有一百名哟，前十名能够获胜离开，那另外九十名呢？他们会怎么样呢？”    他自问自答：“好，你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剩下的九十名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彻彻底底的……”    轻柔的声音缓缓被吐出：“……死亡。”    “啊哈哈！惊喜！开心！来，现在是你们的时间，黑林逃杀秀，开——始——了——”    苏不语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森林里。    他自言自语道：“世界还是依旧的恶趣味，总是找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妖怪来主持这些东西。”    他小心地避开林子里一切奇异的植物，并注意着任何细小的昆虫。    森林茂密，空气里弥漫着丰厚的水汽和孢子的味道。    苏不语直接扯下衣服里面的内衬，缠在鼻子嘴巴前，以防被孢子感染。    零星的金色天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像是一颗颗金色的棋子点缀在湿润的泥土上。    鲜红深紫的蘑菇，绿茸茸的青苔，黑峻峻的石头，还有白金色的光斑，这里的一切宛若多彩的梦境。    然而，苏不语却不敢放下一丝警惕。    D001的修炼场编号，作为迷雾海前往倒悬海升层试炼的用途，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苏不语，这里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无害。    最关键的是……    苏不语瞥了一眼树顶上无声无息探出来的摄像头，装作没有看见似的飞快移开了视线。    ……这里的观众又意味着什么？    越往林子深处走去，树木便越是旺盛，水汽也越来越浓，光线也越来越暗，几乎要走好久，才能看到一星匍匐在树根上的光斑。    林子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苏不语笑了一声，懒洋洋道：“这种见不得光的暗处一定会躲着某些想要暗算的小人，你还不出来吗？你已经被我发现了？”    他站直身体，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过了会儿，很远的一棵树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啊，真是的，这居然也被你给发现了。”一个肌肉结实又身材高大的男人三下两下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转过脸，露出一张生着剑眉星目的英俊面庞。    他对着苏不语笑了一下，透着一股老实憨厚的神态，“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太熟悉，嘿嘿。”    苏不语：“……”    我刚刚只是诈一下而已，谁能想到真的会有人爬下来啊！而且你离我那么远，怎么想也知道我只是随口胡说八道，不是真的发现你了？    苏不语眯着眼睛，慢悠悠说：“你的声音也有几分熟悉。”    没错，这又是诈。    然而，那个男人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这是苏不语的话术诡计，不好意思道：“啊，那你可能是刚刚听到了我的惨叫声，真对不住哈，我也不想叫的，太丢人了。只是把我扔下来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苏不语眨了眨眼睛：“原来你就是6号，幸会，幸会，我是42号。”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你，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苏不语微笑，“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到声音，你似乎被扔到了靠近场馆的地方？”    男人摇头，“不是啊，我被扔了下来后就掉到了这棵树上，真是命大，好歹没死了。”    他指了指自己刚刚下来的树。    苏不语随口问：“有受伤吗？”    在这种以命相搏的试炼场中，即便是真受伤了，也不会对敌人说出来的，所以，苏不语也没想着男人会回答。    然而，男人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直白道：“啊，腿被划伤了，流了好多血，幸好我兜里有一瓶掩盖气味的喷剂，才没造出那么大血腥味儿。”    苏不语：“……”    果然是因为他活得还不够久，见到的人还不够多吗？    苏不语对着男人突然绽开了一个友好的笑容，“你可真是个爽快人，我唐不僧就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    男人爽朗回道：“我叫亚历山大·巴甫洛维奇·安德烈耶夫。”    啥？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