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微信

    沈钰最近不好, 很不好。大过年的, 各家各户都喜庆的很，他们家却冷清的不像个样子。    沈行住了院, 本来就没多少人情味的性子愈发骇人了，家里的一群人躲着走, 轻易不敢往他跟前凑。    沈娇也不正常, 回了沈家后安静的过分, 外边的麻将局都给推了, 就在家安安分分的，哪里都不去。    沈钰上边几个叔叔伯伯的倒是没出事，只是这几个叔叔伯伯家里边他那些堂兄堂弟们，年前不顺，出了各种各样的岔子，被沈行打发去了穷乡僻壤的地界受罪，大过年的, 家都没让回。    怎么大家伙出事都能凑到一块去？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啊。沈钰隐隐觉察出了点什么, 只是没人和他说, 他也不知道该问谁。    沈钰想了下，就颠颠凑到沈娇跟前问了。    沈娇瞪着眼睛凶他：“大过年的, 没什么事你少出门, 你……你要是真这么清闲, 有空了，就去医院那边看看你哥去。”    沈娇这话说的底气不足，她自己都不敢去沈行跟前转悠, 也就指望着没什么心眼的沈钰过去瞅两眼了。    沈钰傻乎乎的，还真的去了。    沈行对沈钰倒是挺好，没打没骂的，还问了几句近来的情况，就是语气没什么人气儿似的，不像个活人。    紧跟着，沈行就打发沈钰走了。    饶是沈钰没什么心眼，也觉得沈行不大对劲，他没真的走，扒在门外边偷着往里看，就看到沈行只是皱眉看着一本陈旧的册子。    这本册子上边是一排一排的旧照片，沈钰看不清晰，只能大致知道这本册子不是新的，边角都是磨平的痕迹，像是被人翻来覆去拿了很久，一页一页的磨软了。    沈行看的很认真，一页一页翻过去，冷硬的表情都软乎了，逐渐有了活人的模样。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失了控，前一秒还盯着那本册子看呢，后一秒就沉着脸把整本册子扔在了地面上。    沈行痛苦的低吼出声，慢慢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的动作很慢，垂着头，肩膀一点一点颤着，情绪压到了极点似的，好若一个玻璃粘成的假人，随便碰一碰，就能整个人垮掉。    病房里边安静的过分，沈行孤零零的，身形单薄，只几天工夫，下巴都瘦削了，脸色白的吓人。    沈钰从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沈行，九年前，沈行转了性子对谁都又警惕又防备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可怜。    这一幕，直吓得沈钰不敢出声。    好一会儿，沈行才抬了头。    沈钰只能看见沈行没有血色的侧脸。    沈行半靠着床架，胸膛起伏不平，眼神都是空空洞洞的，只偶尔皱起来的眉头，让人觉察出，他是个活人。    沈行就那么半坐着发呆，过了好一会，撑着床角的边缘，起身去捡那本册子，空洞的眼神，也像是有了一瞬的波动。    他腿上挂着伤，胳膊挂着伤，往下边伸手去捡那本册子时，够了好几次都够不到。    沈行面无表情的愣了下，往床的外边挪，又伸手去拿。    他挪到了床边上，还是差一点，手指头刚好能碰到那本册子的样子。    沈行又往边上挪了挪。    下一秒，沈钰就见沈行一个不稳，跌下去了，整个人摔在地面上。    沈钰没忍住，推开门到里边去扶沈行。    “哥，你别动。”    沈行胳膊和腿猛的摔在地上，抻到了伤口，旧伤没好，又见了血，隐隐打湿了外边穿着的竖条病号服。他捏着那本册子，没事人似的把袖子挽上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哥。”沈钰快步跑过来，扶着沈行躺到床上去，沈行的手很烫，沈钰摸着沈行的额头，也是滚烫滚烫的。    沈钰变了脸色，赶忙叫了医生过来，心惊胆战的，“哥，你都发烧了怎么不喊医生。”    沈行情绪稳了稳，面无表情的合上那本册子，眼神微微有了光。他直愣愣地盯着沈钰，跟没了思维似的，好一会才把人认出来。    沈行按了按额角，神色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他漫不经心的回道：“大概是，烧糊涂了。”    ——烧糊涂了，才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是？    之后，沈行没再说别的话。    沈钰不放心沈行一个人待在这，陪了一上午，眼看着沈行吃了午饭才稍微松了口气。沈行吃的少，表情还是那副平静模样，沈钰却惴惴不安的。    下午，沈钰找着话题和沈行说了会话，沈行只听着，没个声响，沈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沈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特别想问问沈行，家里人都怎么了，又不敢问，或者说，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全家人都不敢问。    俩人杵了一会，沈行突然翻着册子里的一张照片，招呼沈钰去看，“这个戒指，你帮我找找。”    “看看丢……丢、丢在哪了？”    沈行声音都是哑的，那个“丢”字，他艰难的说了好几次，沈钰差点听不清。    沈钰微愣，一眼就看到了照片里边的人。    照片里边的沈行，神情是他好多年没见过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目光都带着暖意，和现在判若两人。    沈钰心里没来由的泛了酸，他顿了好一会，赶忙回了沈行一声，“哥，戒指是在咱们老宅吗？还是别的地方？”    沈行也顿住了，他头垂的更低，眼底刚漾起来的光彩一下子就没了，死寂死寂的。    “不记得了。”沈行沉默了一瞬。    “不记得了，你、你随便找找。”沈行按了按眉心，神情疲惫到了极致，他说，“要是找不到……”    要是找不到，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沈行茫然地转了转眼睛，很困难的想了一下。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沈钰不吭声，巴巴坐着，等沈行的交代。    沈行迟钝地想了很久，不知道是对沈钰说，还是对自己说：“要是找不到了，我——我买个新的，还来得及吗？”    他想说的是，要是都忘了，找不回来了，还能从头开始吗？    ——他忘了他喜欢的人。    ——他想记起来。    ——不管记不记得起来，他都想从头开始，和乔珞在一起。    沈钰不知道沈行说的是什么，愣了下，而后心眼宽的安慰道：“哥，来得及来得及，现在还不是年三十呢，珠宝店没到停业的时候。再说了，咱们家不就有珠宝店吗？哥你想要哪个，我打电话让人送过来啊。”    沈行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有时候他挺羡慕沈钰的，事少，想的少，反而自在些。    沈行闭着眼睛，隐隐有要睡觉的意思，沈钰住了嘴，讪讪的给他带上了门。    关好门，沈钰去问医生沈行的情况，才惊觉，沈行这副模样不是一天两天了。    “病人情绪不稳定，这精神上的问题呀，光吃药是不顶用的。”主治医生很委婉的说，“你们这些家里人，记得多过来陪陪。”    沈家那边一片丧气，他几个堂哥堂弟都被沈行拾掇走了，哪里有人敢往这边来呀。    沈钰着了急，一下子就想到了乔珞。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乔珞肯定有法子。    他哥向来听乔珞的话，这一回，定然也听的。    也是沈钰回来路上赶得巧，大老远的就看见乔珞进了一家古玩店，他想都没想就追过来了，从街的最那头一路跑到这一头，就把乔珞堵在了这个古玩店面里。    沈钰没什么心眼，也知道对着这么多人，不好说话，他杵在乔珞跟前，堵着乔珞不让乔珞走人，很直接的说着：“我有话想和你说。”    乔珞放下手里的古籍，抬眼看了看沈钰，沈钰一脸认真，死死堵着他。    “稍等一下。”乔珞点了下头，抱着中意的那本古籍结了帐，出了古玩店，在外边就近找了家咖啡馆。    俩人随便点了点东西，沈钰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就直说了沈行状态不好，一股脑把医生的话全说了出来。    乔珞安安静静听着，表情没什么变化，末了，只问了沈钰一声：“你想让我怎么做？”    沈钰愣了下：“你去看看我哥呗。”    “看了之后呢？”乔珞弯着唇，反问一声。    沈钰有点懵，支支吾吾的，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乔珞都和沈行分手了，他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过分了。    乔珞没为难沈钰，看了眼腕表，好脾气的说道：“这样，今天太晚了，你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家，我明天去看沈行。”    沈钰还没想好怎么劝乔珞过去呢，冷不丁听见乔珞答应去看他哥，还这么好说话，顿时感动的不行。    他一激动，就问了不该问的话。    “乔哥，你为啥跟我哥分手了啊。”沈钰话说的直白，傻不拉几的模样一点不惹人反感。    要是旁人这么问，总会有些尴尬的，乔珞倒是搭理沈钰了，垂着的眼睛压了压，神情如常地说着：“合不来了呗。”    “哦”，沈钰一脸的赞同，“我哥那性子是不大好。”    话说到一半，他寻思着自己站错了阵营，又赶忙补救道，“不过我哥本性不坏，他这人最专情了，死心眼的很，我们家家大业大的，钱权都是我哥的，要不，乔哥你再考虑下？”    沈钰一脸狗腿样，殷勤的不行，乔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了眼时间，眉眼弯弯道：“就到这，我该走啦，旁边台球馆还有人等呢。”    “哦，乔哥你忙着。”沈钰警铃大作，琢磨着乔珞是不是外边有别人了，又不好问，胡乱点了下头，自己稳稳坐着，没挪地方。    他得帮他哥看着点。    乔珞结了帐，没管沈钰，朝着那家台球馆走回去。沈钰就顺着落地窗户，巴巴在这里看着。    现在这会儿，日头都要落下去了，时候差不多了，台球馆里边几个人都往外边走呢。    程临最先出来，笑嘻嘻的搭着乔珞肩膀，说道：“刚刚你不在，董晟说给咱们新公司拉个单子，改天你和他细谈，大数目呢。”    乔珞脸上的笑意微微收了下，又展开了，好脾气道：“我就不掺和了，你和他熟，你俩聊。”    程临有点不乐意，“董晟人脉广，南边那块富贵地儿的也能牵上线，我看他对你印象挺好的，你俩多亲近亲近呗，混个熟脸以后路子都好找。”    可不，印象能不好吗？一门心思的想把他拉到床边上去。乔珞心里烦躁，面上没露出来，搪塞道：“初七剧组那边就开工了，到时候看时间。”    程临撇着嘴念叨乔珞：“就你最忙。”    除了程临，里边几个人都陆续的出来了，裴越拎着裴熙往停车位那边走，他们裴家的宅子不在这一块，是另一个富贵地儿。    裴熙绷着脸，跟在裴越后边，乖的很。    路过乔珞的时候，他突然转了转头，干巴巴道：“乔珞，我现在跟着导师做项目呢，要是有问题不懂，可以联系你吗？”    裴熙紧张的不行，称呼上不大礼貌，连声哥都没喊。    天知道他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他方才明明想的是，回家后他就把收集的那些个关于“学姐”的手稿玩意都扔了，以后都不见乔珞了。    问完这句话，裴熙又不安了，满心想着，自己在台球馆都没给乔珞好脸色看，他一会拒绝自己怎么办？    裴熙心情惴惴的，慌的不行，没等他想好，就见乔珞笑眯眯道：“可以呀，随时联系，我忙的时候手机可能不在我手里，估摸着你有的等呢。”    裴熙眼睛都亮了亮，下意识就回了一声：“没、没关系，我时间多。”可以等的。    话说完，裴熙咬了咬唇，脸色更红了，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上赶着呢，脑子不听使唤就够了，嘴巴都不听使唤了。    索性他纠结了半天，乔珞只把他当寻常的别扭孩子看，都没注意他的表情。    乔珞对裴熙观感很好，都不带犹豫的，把自己手机号给了裴熙，顺带着俩人还加了个微信。    裴熙依然是绷着脸的模样，只耳根子微微泛了红。    咖啡馆扒拉着窗户往外边瞅的沈钰，一下子就瞧见了这一幕，难得灵光了一回，怎么看裴熙怎么不对劲，还想着，难怪乔珞要和他哥分手了，他哥那硬梆梆的样儿，怎么也不如裴熙这样的小模样讨喜啊。    沈钰隐隐有种不妙，都寻思着怎么和他哥说了，另一边的董晟也不怎么舒坦。    董晟眯了眯眼睛，心情不算好。他怎么觉得乔珞对人都分个三六九等呢，对着别人的时候和和气气的，唯独没给过他好脸色。    董晟不舒服归不舒服，勾着唇角还是那副笑模样，眼睛在裴熙身上刮了一圈。    这样的小崽子，心眼都没多少，阅历也浅，处事直白的不怎么讨喜。董晟压根都没觉得裴熙对乔珞存着什么心思，更不觉得乔珞会喜欢这样的，他看了一眼，又懒懒的收了回来，没当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沈钰是预收文《白月光他哥打死我》的男主呀，喜欢的亲亲可以收藏一下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醉影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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