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 自己吹自己可以, 但是要说见一面, 却能捅了他心窝窝! 陆光宗拽住林年手腕,语气陡然降下来,道:“年年见他做什么?” “这不是你说的, 英勇神武,风姿卓越?”林年装作没懂他什么意思, 仍然抿唇, 露出点小小的笑容, 桌上的茶水渐渐凉了,她也不嫌弃, 放在唇边一抿,“这样的人物,天下谁人不想见?” 她倒是听出了陆光宗话语中的一点酸意,也不阻止, 任凭其蔓延开来,还往上面添柴点火,试图烧的更旺些,没曾想陆光宗反应着实有点大。 “不行, ”陆光宗沉下眉眼, 声音里也不带那种黏糊的撒娇的调调了,这个时候, 反倒更像是他“演出来”的那位摄政王,“不许见他, 不许想这些。” 林年继续逗他:“你怎么这般不讲理?我不过是嘴上说说想见一面,你倒是还不准我想了?” “年年想谁都可以,就是不准想他。” 陆光宗吃自己的醋倒是吃的风生水起,这下也不端着架子,叭叭叭说了一堆有的没有,用了大力气往死里抹黑:“刚刚那些我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表面上的,年年可千万不要信!” 林年装作被唬住:“怎么?你知道真实的?” 她还有些不信:“你刚刚还这么夸他,现在却说这位摄政王有大大小小一堆毛病,你——” 陆光宗道:“年年,你听我说,没错,王爷他自小有很多不好的毛病,就算是被,被老王爷拿着拖鞋打,都改不过来!” “他他他起床不洗漱,入寝不脱鞋,写的一手烂字,平日里就爱摧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后花园的花草都要给他折了个遍!” 这他倒是想得出来,刚才夸自己的时候都没说的这么顺溜。 “还有什么?”林年当自己毫不在意,筷子尖尖在桌上的菜肴上虚晃了一圈,“都是这样的大人物了,不过是有些不入流的小毛病罢了,当不得真。再说,天下大家千万,都有些稀奇古怪的毛病,这些算什么。” 陆光宗脱口而出:“他有口臭!” 林年:“……” 没想到没想到,你也是个能狠下心的人。自愧不如。 “这……”她艰难道,“我就是远远地看一眼,也不往近了走,这些毛病,总与我无关?” 口臭? 林年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在陆光宗不注意的时候靠近一点,细细嗅了两下,然后重新靠回椅子上,眉眼舒展,权当他在放屁。 见这些毛病也没法打消林年的念头,陆光宗深吸一口气,决定把某些话本里的段落拿出来用:“王爷这个人,虽然远看英武不凡,但是实际上,他外表粗犷,浓眉小眼,有些歪瓜裂枣之风,长相难担大任。而且,我有次路过,听见下人说,王爷还喜欢吃人!吃美貌的女子!” 啊,这倒是她没听过的崭新段落。 林年从容地换了个姿势,继续听陆光宗说自己的书:“真的?” 陆光宗疯狂点头,用尽力气让林年相信他说的话:“年年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千万不能靠近这位王爷,毕竟那些流言总不能是空穴来风,总得有依据的?” 林年看了他一眼,一脸沉思之色,道:“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陆光宗心头一松,重重地舒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脸上总归有了笑容:“年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 没想到听林年横插一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想去看看这位摄政王,是否你说的这般三头六臂青面獠牙还会吃人。” 陆光宗:“……年年!” 不过被逗了大半天的陆光宗也是反应过来,能看出这一句话就是林年在逗他了,有些丧气地跟在林年后头,回了家。 “你怕什么,”林年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情拉过去,“就算是再英勇神武的人物……还能和我夫君比?” 逗了太久,怕陆光宗心中郁郁不好受,林年决定给点甜头。 “我夫君,能下田种地,能劈柴做木工,能看大门赶流氓,这么好的夫君,我还能不要了不成?” 陆光宗一愣,回过神来,“嗷”一声扑过去,再一次把林年举了起来:“还是年年好!” 林年猝不及防被举起来,也不慌张,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目光在他束发上玉冠的图案花纹处停留了一会儿。 这花纹,她非常熟悉,熟悉到天天都能看见,她带在头上的木簪子,就是这花纹样式。可是她的木簪子是她娘亲亲手雕好后送给她,她从小就随身带着的。 照理说这花纹是独一无二,不应该出现在别的地方——那陆光宗这个玉冠是哪儿来的? 这么想了,她也这么问了。 等闹够了,陆光宗把她重新放回椅子上,林年伸手挑了灯芯,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起来,我看你这玉冠有些眼熟,是从哪里买的吗?” 陆光宗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沉思片刻,道:“不是买的。” 见林年好奇看他,陆光宗瞥开眼睛,伸手去够桌上茶杯,浅浅喝一小口里头茶水:“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林年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发问的想法,睁大眼睛:“你自己就能做玉冠了?” 难道传说中的摄政王就这么闲,平日里不仅能学做木工,还能做玉雕? 陆光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 原来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手艺人的功夫,别说是木工玉雕,就连捏米人做糖画,年纪轻轻的男孩子都想尝试一下,整天在府里上蹿下跳,不得安分。 老王爷当然不会同意唯一的嫡子去做这些手艺活儿,总是叫了一群人看着他,把他压在书房写文章读书,或是关在练武场耍刀弄棍。 只是陆光宗小时候满脑子机灵古怪的主意,总能找到方法逃出府邸,溜到外头,蹲在一个老木匠身后,看他如何做桌子腿。 林年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个时期,他见府里人多,想了个注意,出其不意打昏了一个对他毫无防备的侍卫,扒下衣服套着就走,然后因为衣服太长踩着了,给摔了个狗啃屎。 陆光宗含糊地描述了一下这段历史,把他爹老王爷说成是严厉的管事,加油添醋,把自己说成哪里都不能去,只能被押在府里的小可怜,林年最初听的心软,后面一想,大约又是陆光宗的套路。 “……所以那天遇见年年,真是太好了,”陆光宗或真或假地说道,“如果被别人看见我这样,不仅要被罚站,还会被取笑很久。” 不过有一点他没有说,那些天他和林年分别之后,总会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变态一样,偷偷摸摸从小门里溜出去,躲在墙角,看着林年走远,然后跟上去,一直等林年回了侯府,要不是因为年纪小,腿短,指不定还要翻过侯府的围墙,去里头找林年玩。 这还不算完,还要到处打听林年的消息,听见好的,说林年才气甚高,为人和善,便觉得自己也高兴起来,那天连大字都能多写十张,他父王还不敢相信,一直想往外跑的嫡子怎么突然转了性。 听见不好的,整个人一天下来都郁郁寡欢,饭都不吃两口,心心念念着想要揍那个说林年坏话的人一顿,搞得他父王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自己养了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姑娘。 “至于这个玉冠,”陆光宗垂眸,把玉冠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林年凑过去看,花纹是很像,但是细节还是有点差别,大概是因为陆光宗也没多细看她的木簪,只是靠印象雕了出来。 “我看年年一直把这个木簪子带在身上,我当时就想,想要一个和年年配对的东西,也能带着,能给所有人看见的。” “然后你就照着做了一个?”林年想了想,也取下了木簪子,木簪子粗糙,花纹也在时光的打磨中变得不是很明显,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和陆光宗手上玉冠极像。 陆光宗的语调慢慢变得柔软,他摸了摸自己的发冠,道:“这样我只要一看见它,就能想到年年了。” 林年也觉得自己的心在金橙烛火的映照下柔软起来,“想我吗。” 墙上两道黑影在灯光下染上一层浅红色的光圈,慢慢重叠,又分开,他们交换了一个浅尝即止的吻,林年摸了摸陆光宗散落的长发,陆光宗任凭微凉指尖插在他的发间,轻轻地从上往下梳着。 林年想道,这玉冠虽然说意义重大,然而也碎的不像话了,平时总是带在头上,万一一个磕了碰了,没看好,全碎了,可不就没了这番心意。 她打算回头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适合男子平时带的发冠,回头买一个给陆光宗,把这个已经快碎完半边的玉冠好好地放进柜子里保管。 窗外风声渐小,树木枝桠摩擦交织的声音也慢慢变小,直到变成微不足道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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