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苏建业依旧在唉声叹气。    “真没想到那家人会这么不要脸, 抢我们的生意还压价钱，这下该怎么办？”    凤娟温柔的拍拍他的肩头，也是一脸的忧虑。    苏老太气愤的说，“不然咱们也压价卖。”    苏建业摇了摇头，深深叹口气。    脸上如同褶子般的皱纹, 昭示着他的惆怅。    “娘，压不了啊。”    “我们的糖葫芦本来卖得就便宜, 两毛钱一串，可是那家人卖一毛钱一串。”    “但是像现在, 我们自己去采果子, 自己熬糖浆，还要去买糖，那一串糖葫芦上的糖浆就要五分钱, 如果卖一毛钱一串的话，基本上挣不了什么钱，干一天活儿, 也没有现在挣的一半多。”    根本就不值当的。    贝贝愣了愣。    她看着苏建业问, “可是爸爸，为什么别人卖一毛钱一份也能挣钱呢？”    苏建业也愣了，他想了想说，“爸爸也不知道，等爸爸回去看看。”    对呀, 大家都是一样的山楂, 一样的糖, 为什么人家就舍得卖一毛钱一串，还能挣钱挣钱呢？    那些城里来的人可不像他们一样，知道怎么样去采果子。    那山楂果说不定也是收购的。    可为什么竟然也敢卖一毛钱一串呢？就不怕赔本吗？    还是说他们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办法呢？    如果自己家也学起来，不就是可以和他们再抢回来生意了吗？    至少别的不用说，他们家做的更好吃是真的。    价钱一样的话，也不是说人人都会看在街坊邻居的情面，去买那一家的啊。    大家还是更加追求实惠的。    苏建业这么一想，就高兴起来。    他猛然将贝贝从地上抱起来，举到半空中，哈哈大笑。    “贝贝，你可真是爸爸妈妈的福星。”    “可是爸爸，我干什么了呀？”贝贝一脸惊讶，两只手垂在四周，显得迷茫无辜。    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干。    可是苏建业笑起来，“贝贝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帮了爸爸的大忙，不然怎么都说我们贝贝是小福星呢。”    凤娟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建业？”    苏建业说，“凤娟，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家为什么敢卖一毛钱一串？”    “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只要咱们学会了，就不愁了，到时候一样卖一毛钱一串，也能挣钱了。”    贝贝一阵心累。    她还以为苏建业想到了什么办法，原来还是跟人家压价竞争。    不是她说，这个法子，虽然能从对方手里抢来客源，然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不管你怎么说，一毛钱一串的冰糖葫芦，肯定没有两毛钱一串的利润高。    想要挣这么多钱也就意味着，你要做更多的活，付出更大的劳动。    而且小县城里的人数也是有限的，消费力购买力就在那儿摆着。    你真愿意劳心劳力做的多了，也不一定能全卖出去。    何必非要纠结在这里了？    贝贝心里叹口气。    问苏建业，“爸爸，城里好玩吗？城里的小孩多吗？他们都爱吃冰糖葫芦吗？”    她一副纯真无辜的样子，苏建业就当她是好奇县城里的生活。    笑起来说，“县城里人多着呢，小孩儿也多，每天他们都要过来买一串糖葫芦吃，你说喜不喜欢。”    “贝贝想吃吗，贝贝想吃的话，爸爸下次给你带几串回来好不好？”    贝贝说，“我不想吃，山楂果子太酸了。”    “冰糖葫芦也是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贝贝要是不想吃冰糖葫芦，那你想吃什么？爸爸下次回来给你买。”    “我喜欢吃奶奶做的饼，才不要吃山楂。”贝贝皱了皱小脸儿。    “爸爸，山楂真的好酸好酸的，一点都不好吃。”    凤娟就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是酸的，我们贝贝不喜欢也对，下一次妈妈给你买大白兔奶糖好不好？”    “大白兔奶糖可好吃了，甜甜的还带着奶香味儿。”    贝贝生无可恋。    我不想吃大白兔奶糖，也不想吃冰糖葫芦。    我只是在努力的把话题往手抓饼上引，我的爸爸妈妈你们就不能配合一点吗？    显然凤娟和苏建业不会读心术，不知道她    在想什么。    看贝贝不高兴的样子，还以为她不喜欢吃大白兔奶糖。    凤娟就哄，“好好好我们不吃奶糖，那贝贝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买好不好？”    她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趟的，留下小女儿和奶奶住在一起，心里也有点亏欠，现在当然是非常宠爱了。    “贝贝什么都不想吃。”    贝贝满心绝望。    到底要怎么样，我们的脑电波才能接上呀？    幸好还有一个苏老太在家里。    苏老太似乎是刚想起来一样，一拍后脑勺，说，“我倒是想起来个事儿，你们在城里有没有见过别人家卖饼的？”    贝贝一阵心虚。    她之前胡诌说见过人家卖饼的，买的人还很多，这要是被拆穿了。    她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不能撒谎，撒一个谎就总要承受被拆穿的风险。    这是一个巨大的教训。    贝贝心里忐忑不安。    却听见凤娟说，“有啊，我们卖冰糖葫芦的摊子旁边，就有一家卖大饼的。”    “他们家饼生意还挺好的，每天都好多人去买，我们也买过，我吃着还挺好吃的。”    苏老太说，“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也去卖饼呢？”    凤娟和苏建业对视一眼。    苏老太说，“我是想着这山楂果子的季节也要过去了，现在都快春天了，到时候就没有冰糖葫芦卖了，你们也不能只做一个冬天的生意，剩下都歇着呀。”    “而且你们林场的活也辞了，总要想点别的办法补贴家用，还不如去卖饼呢。”    “肯定是要想法子做生意的。”苏建业点头。    “我做的大饼，贝贝说很好吃，你们也来看看能不能卖。”    “娘是什么样的饼呀？”    “你们过来看了就知道了。”    贝贝几乎高兴得想要喜极而涕。    奶奶可真是我的亲奶奶。    我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全都给说出来了。    她努力克制住，上去抱苏老太大腿的欲望。    笑眯眯的来了一句，“奶奶做的饼就是很好吃，贝贝特别喜欢。”    苏建业说，“可，可我们刚才骂了人家抢生意的人，现在怎么在能在去抢别人家的生意呢？”    “什么抢生意，县城那么大，他们在城北卖，你们去城南卖，他们在这边卖，你们在那边买不就行了。”    苏老太说，“你个死脑筋。”    “而且你们也不要学着那一家人，死命压价钱，人家卖多少钱一块，你们就卖多少钱一块，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做生意的话，谁也影响不到谁。”    苏老太还说，“我年轻的时候见过卖东西的，也没有说这一家卖汤，另一家也卖汤的，两家谁家生意不好，那都是一家比一家忙。”    主要大饼这种东西，跟冰糖葫芦不一样。    冰糖葫芦纯粹就是小孩的零嘴，家里没有小孩的人就不用吃。    有小孩的人也不一定舍得。    可是大饼是能够当主食来吃的。    县城里很多双职工家庭，爸妈都在厂里干活。    小孩没有地方去的话，给个几毛钱去买一块饼吃，这样的现状非常常见。    所以生意也会很好。    而且贝贝想的是，等过年之后，学校开学了去学校门口卖。    学校门口肯定是有很多学生没有吃早饭，就来上学的。    他们爸爸妈妈那么忙，未必有时间给他们弄早餐呀。    在学校门口卖，一是可以挣钱，二是能够解决学生们的早饭问题。    贝贝知道，早饭对于正在发育期的小孩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他们的父母现在不知道这些，才会导致这一代的小孩长大之后个个都是小矮子。    虽然卖个饼改变不了多少，但是能改变一两个人也是挺好的。    说起这样的话，可能有些人觉得冠冕堂皇，粉饰太平。    可贝贝真心是这么想的。    当然她也是个俗人，最重要的还是挣钱。    苏老太走到厨房里，又打了浆糊，做了两张饼。    递给苏建业和凤娟一人一张。    “你们尝尝。”    苏建业和凤娟咬下去，吃了几口。    凤娟夸起来，“娘，很好吃。”    苏建业也连连点头，比县城里卖的好吃多了。    苏老太笑起来。    “那你们觉得这个东西能卖不？”    “要是能卖的话我就教你们做，你们拿去县城里，要是不能卖那就算了。”    苏建业说，“卖是能卖，县城里的人有钱，这种东西肯定是卖得出去的。”    “可是我看现场打面糊的话，可能会很麻烦，一天也做不了多少张，估计卖不了多少。”    他吃了一口，就知道这种饼肯定好卖。    可是他看着苏老太做饼的过程，也知道没那么简单。    贝贝小声说，“可以全做好了再拿去卖呀。”    苏建业扭脸儿看着自己的小闺女。    笑呵呵的问贝贝，“贝贝觉得这个生意能做吗？”    他是真的把贝贝当成小福星了。    不管怎么样问一问也是可以的。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主意，决定要做了，现在想让贝贝给他一个安心丸而已。    贝贝用力的点点头。    “我觉得可以做，奶奶做的东西是最好的。”    “而且爸爸妈妈要是做不过来的话，也可以跟干爹干娘一起。”贝贝想了想，“对了，之前大丫姐也说要帮你们。”    苏建业愣了，“谁，大丫？”    “对，就是大丫姐。”    苏建业一脸迷惑的看着苏老太，“娘，咋回事儿呀？”    “大丫她爸妈想把她卖给一个男人当后妈，大丫不愿意，知道你们两口子在县城里做生意，就来求我帮忙，要给你们打下手，只要从家里跑出去就行，你们那里需要人手吗？”    苏老太叹口气说，“我觉得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毕竟都是咱们老苏家的闺女。”    “而且大丫这孩子也能干，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苏建业没有说话，他跟老三家的不和，苏大丫也没少欺负贝贝。    他一直都不喜欢老三一家，这会儿要帮苏大丫的话，他心里还有点不舒服。    凤娟却说，“大丫能干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如果我们需要人手的话，她的确是个好的人选，如果真的要做饼，我自己是忙不过来的，建业也笨手笨脚的，学不会，让大丫来帮忙也挺好的。”    她摸了摸贝贝的小脸儿，小女儿都学会宽恕待人了，她也没必要跟一个小辈计较。    苏建业听凤娟怎么说，也没有抱着不放，就点了点头，“凤娟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    不过凤娟还是有点忧虑的问，“我倒是不在乎和大丫之前的那些小摩擦，我就怕他家里爸妈会过来闹事。”    “这个你们放心，我会让大丫她奶奶出来的。”苏老太说，“他奶奶如果让大家跟着你们干活的话，苏老三一家是不敢说话的，你们放心。”    “只要她爸妈不来闹事，我就敢用大丫。”凤娟这就算是拍板了。    “行，我明儿就跟大丫说去。”    “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先说说这个饼，到底怎么个卖的办法。”凤娟打断了他们的话。    “妈妈可以去哥哥的学校卖。”贝贝小小声的说了一句，“我想哥哥了。”    凤娟眨眨眼睛。    “娘，我觉得贝贝说的对，我们可以去学校买，我知道学校里的那些学生早上都不吃饭的，我们可以去当早餐卖。”    凤娟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城里面上学。    在落败之前，她家庭条件还是挺好的。    那会儿上学每天都有饭吃。    但是很多一起上学的学生，都是饿着肚子来学校的，早上顶多喝一碗清汤。    就连现在的学生，大多数也是这样。    凤娟记得他们那会儿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早上学校门口能有一个卖便宜早餐的，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现在自己先去做这个呢？    凤娟觉得这一定可以的，而且两个儿子也该去县城里读书了。    还能早上带着他们，给他们吃的喝的，不让他们饿肚子。    凤娟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好极了。    她都不知道，贝贝为什么随口说一句话就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想法。    或者婆婆说的对，贝贝生下来就是个天定小福星，给他们家带来福运的。    凤娟这样想着，揉了揉贝贝的小脑袋，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贝贝想哥哥了吗？”    “想。”贝贝点点头。    她其实也没有多想，但是话都说出口了，还给了凤娟灵感，就象征性的想一想。    “那以后妈妈去哥哥的学校卖饼，贝贝和哥哥一起上学好不好？”    “好呀好呀。”贝贝高兴的答应了一声，“那妈妈也能在贝贝的学校门口卖饼了，对不对？”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凤娟，得到凤娟一个点头一样的回应之后，高兴的跳起来。    凤娟温柔的看着她的身影。    “娘，我想好了，这个饼我们可以提前一天做好，放进冰块做的箱子里，然后第二天拿出来热一热，拿过去卖。”    “建业，到时候你帮我去做几个，人家卖冰棍儿用的那种箱子，可以保温不坏掉的。”    凤娟一一安排明白了。    苏建业只顾着点头，答应她的话。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苏建业才犹犹豫豫的问，“那张二哥和张二嫂……”    贝贝赶紧跑过来，听他们说话。    “张二哥和张二嫂，之前有生意想着我们，我们也不能吃独食，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看他们愿不愿意做。”凤娟叹口气。    贝贝便舒了一口气。    单单是冲着张家人脑门上的红光，也不能真的不让人家掺和呀。    而且人家本来就是好人，对他们也算是有恩情，自己做生意不带人家的话，岂不是跟白眼狼没什么区别了。    她就知道，她的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虽然有了新的生意做，但是我想一想，那家人抢我们的生意我就心里难受，建业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他们也难受一把的。”凤娟又皱眉。    苏建业摇了摇头。    贝贝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这家人敢卖的这么便宜，肯定是因为原料的问题。    就像苏建业说的，单单买糖，他们一个冰糖葫芦上裹的糖浆就要五分钱。    再加上人力物力，以及那家人采购山楂果子的钱，卖一毛钱一串儿，简直就是在不要钱白送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人？    贝贝是不相信，一家子会靠着压价钱抢生意的人，会有这么高的觉悟的。    不过她身在村里，人家在县城里。    天高皇帝远，也做不了决断。    不过刚才苏建业说，去学一学人家是怎么做的，回来自己也卖一毛钱一串。    贝贝觉得这是可行的。    因为你去学了，自然就知道，人家用的是什么东西了。    到时候原料有没有问题，一看便知。    真的有毛病的话，那家人也别想有任何好果子吃。    想到此处，贝贝就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