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已经将他们的奸情写的明明白白了! (21)
来呢。” “打仗?”苏娇怜着实是被震惊到了。她记得陆重行的正确轨迹应该是创立腾霄阁,进驻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呀,什么时候还要靠着去边疆打仗来巩固英国公府在皇城内的地位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肆意改造,这才导致陆重行走了不一样的路? “姑娘,您的芝麻糕都发霉了。”小牙替苏娇怜收拾行李时,将芝麻糕收拾出来。 苏娇怜呐呐回神,想来这芝麻糕也是陆重行从边疆回信给英国公府,再差人给她送过来的,而自己写的那些信,估计也都是被扣在了英国公府,那厮根本就没瞧见。 苏娇怜不知为何心绪有些低落。 自己心心念念来见他,他居然就这么去了边疆。也不知是否安好。 正当苏娇怜觉得心口闷得慌时,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大爷回来了!” 大爷?陆重行? 苏娇怜眼前一亮,急急的提裙冲出去。 陆重行显然是风尘仆仆回来的。他身上穿着沾血的盔甲,厚实的披风被溯雪沾湿,身高腿长的跨过垂花门,那张脸俊美依旧,只多了几分熟悉的凌厉狠戾。男人一眼就跟抻着脖子在人群里使劲张望的苏娇怜打了个照面。 狗儿子,你终于回来看你爸爸了。 在苏娇怜殷殷的期盼下,陆重行先是去见了陆老太太,又去看了久瘫在床的陆兴雄,这才状似诧异的看向苏娇怜,神色疑狐道:“表妹?” 是啊儿子,我是你爸爸。 苏娇怜激动的点头。 陆重行弯唇一笑,朝着苏娇怜伸出手。 苏娇怜激动的上去,握住陆重行覆着厚茧子的手,然后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陆重行给拦腰抱了起来。 “多年不见,表妹可真是长大了。” 苏娇怜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这是你无法想象的大。 男人身上浸着血腥气,带着溯雪的风寒,苏娇怜紧紧搂着他,就跟搂着全世界一样。 身边的事物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于无形,变的扭曲,光怪陆离。苏娇怜听到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轻声道:“可还怕我?” “怕。”苏娇怜紧紧搂着陆重行的脖子。多年的相思情在这一刻猛然爆发。 男人半垂的黑眸中显出丝丝缕缕的血色,他攥着小姑娘纤细的腰肢,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发抖。 如此,还是不行吗? “怕你离开我。”埋在怀中的小东西声音软绵绵的,就跟浸了蜜似得甜。 男人流转在黑眸中的血色一瞬褪去,他勾唇,轻抚了抚苏娇怜的小脑袋,如此,甚好。 “再不会离开乖乖。”身边的事物在男人说完这句话后,突然褪去那层模糊的光圈,苏娇怜眨了眨眼,从陆重行怀中抬眸。 男人是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恶鬼,但苏娇怜却并不觉得可怕。只觉那血腥气熟悉的令她安心。 因为她了解这个男人,她与他一道长大,她知道,就算他负了世间所有人,都不会负她。就算他对世间所有人都存了恶意,也不会伤她。 怀中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秋水如波,陆重行知道,他赢了。 他抛弃一切,舍弃所有,孤掷一注的疯狂,终于让他能完完全全得到他的乖乖了。 陆生谦曾说,机会只有一次。 在幻境里,他会重新成为陆重行,重新成长,重新经历那些苦难。陆重行不怕,他最怕的,是他的乖乖不能接受他。 但好在,他的乖乖如今依旧乖乖的呆在他的怀里,哪里都没有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怎么改都不满意,嘤嘤嘤 ☆、第 151 章 “哔啵”一声,熏炉中的香燃尽。 苏娇怜自榻上幽幽转醒, 她神色怔怔的盯着面前香炉中最后升腾起的那股白雾, 整个人还如坠梦中。 “姑娘醒了?”农嬷嬷揭开帘子, 看到苏娇怜侧卧着身子蜷缩在被褥内, 青丝披散, 明眸樱唇, 皎洁的月色自窗棂内倾泻而入,笼罩在苏娇怜那张娇花似得清媚面容上, 更添几分月色朦胧。 苏娇怜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哑, “什么时辰了?” “刚过酉时, 姑娘您歇半刻, 老奴去替您准备晚膳。” 原来方才, 那竟是一场梦吗? 苏娇怜将脸埋进被褥里,没注意到农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 那梦太过真实,如今乍然初醒,苏娇怜还有些没回过味来。这世上, 居然真的有如此真实存在的梦境? “娇娇儿……”陆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被褥外头传进来, 苏娇怜冒出半颗脑袋, 正对上陆小孩那双湿润润的水眸。 “陆盼归。”苏娇怜哑着嗓子, 声音轻柔。 苏娇怜从来不轻易唤陆小孩大名,只要一唤,必是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娇娇儿,我只是来看看你, 后爹说你在睡觉。”陆小孩小心翼翼的伸出小胖手,触了触苏娇怜的额头。 陆小孩的手温软湿润,带着淡淡的泥土香,身上也脏的看不清衣裳原色,身后跟着虫虫,摇着那根蓬松的大尾巴,“嗷呜嗷呜”的叫唤。 苏娇怜一把握住陆小孩的手攥在掌心,然后霍然起身将陆小孩抱进怀里。 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苏娇怜甚至都想过,如果她回不去了,陆小孩要怎么办,这个世界的陆重行要怎么办。可她不敢想,越想就越心慌,还不如奔着养成少年陆重行去,也好给自己一个念想。 如今回来了,苏娇怜却又觉心里空落落的紧。 “你后爹呢?”抱着陆小孩狠狠亲了几口,苏娇怜从榻上起身,穿戴好罗袜绣鞋,随手从木施上扯下一件外衫就套上了。 陆小孩扯了扯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小裙子,生怕被苏娇怜骂,赶紧躲到虫虫身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农嬷嬷赶紧接道:“在院子里呢。” 苏娇怜急急推门出去。 现在的她有些焦躁,她极其期盼着能看到陆重行。只有看到男人,她才能安心。 院内,男人依旧戴着那张面具立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肩头都落了两瓣枯叶,形如雕塑。他仰头看着头顶的月,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喉结微微滚动,似在思索着什么。 陆重行听到动静,转头朝苏娇怜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女子青丝披散,脚上绣鞋都穿反了,身上披着的外衫也是反的,那两只宽袖飘在肩膀处,被她随意的在胸前打了个结。 苏娇怜疾奔着朝陆重行冲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原本披在身上的外衫轻薄薄的落到地上,覆盖住一地枯黄金叶。 陆重行伸手环住苏娇怜纤细的腰肢,将头脸深深的埋进去。那股子熟悉的奶香气在微淡的薰香味下细腻浸出。让他恨不能将怀里的小东西整个人都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大表哥……”苏娇怜声音糯糯的唤他。 陆重行从喉咙里吐出一个音,然后慢条斯理的揭下脸上的面具。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体温。其实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陆重行而已。 苏娇怜踮脚,伸手捧住陆重行的脸,狠狠搓了搓。 陆重行任由苏娇怜动作,清冷的眉目随着女子的动作微微蹙起,那双眸子浸润着月色,将眼前女子的容貌刻入心间。 “陆重行,我做了一个梦。”苏娇怜歪着小脑袋,掌心触到熟悉的温度,才觉空荡荡的心瞬时被填充满了。 “什么梦?”男人沙哑着声音。 苏娇怜抿唇,良久后才仰头,冲男人嫣然笑道:“我梦到你变成了我儿子。”说完,苏娇怜忍住想让陆重行喊“爸爸”的冲动,又哭又笑的冲进陆重行怀里。 男人低低的叹息一声,闭上双眸,“睡得可好。” “不太好……”埋在陆重行怀里,苏娇怜还没从那梦境中脱身。其实那梦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只是苏娇怜跟着陆重行,一道将他的成长史复习了一遍而已。 男主之所以成为男主,童年的凄惨经历导致幼小心灵受到创伤,继而不可弥补,最后导致变态,这些都有最直接的关系。 跟着陆重行经历了他的半生,虽只是在梦中,但不知为何,如今再瞧见眼前的男人,苏娇怜只觉得心里那层隔阂,早已消失无踪。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伤害她呢? 男主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把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苏娇怜顿时就对陆重行生出了亲切的“父女”情。 陆重行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对于这个结果表示非常满意。 月正当空,苏娇怜挨着陆重行坐在房廊下,“大表哥,你其实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男人沉默半刻后道:“像三弟那般,驰骋沙场。” 陆小三爷年纪轻轻的就披挂上阵杀敌去了。为日后自己的大霸将威名奠定了结实的基础。 果然,梦中的事居然还有几分梦想成真的微妙。譬如苏胜苟的改邪归正,再譬如陆重行圆了自己驰骋沙场的梦。 可梦终究是梦,最圆满的结局,便是在梦中都难获一二。 假亦真时真亦假,谁又能说,现在的她并非身处梦中呢? 苏娇怜垂着眉眼,握住陆重行的手。 男人转头看过来,就见自家小姑娘蹙着秀眉,然后突然低头在他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男人冷嘶一声,却没有动,任由苏娇怜咬。 苏娇怜咬够了,便松开手,然后将脑袋埋进陆重行怀里。熟悉的小龙涎香,并非那股子日积月累后沉积在体内的药草香。但依旧让她觉得安心。 果然只是梦。她在梦中活了十几年,到头来居然只是一觉美梦。苏娇怜甚至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在陆重行床榻上画地图的场面。 少年涨红了一张脸,被提着兜尿裤的苏娇怜诬蔑。 “这是大表哥尿的,不是我,我没有。” 少年陆重行:…… 那些点滴,似乎依旧真实存在 “我的乖乖,不怕我了吗?”陆重行的手顺着苏娇怜那头青丝长发往下顺去,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半张脸隐没在昏暗的灯色下,隐隐显出细腻润泽。 苏娇怜嘟囔道:“我做什么要怕你。” 你可是我养大的呢,狗儿子。 苏娇怜万万没想到,只是一场梦,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拉近了自己跟陆重行的距离。两人蜜里调油的腻在一起,农嬷嬷抻着脖子听壁角。 “这个太硬了,不舒服。” 正在趴墙角的农嬷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就是石更才好啊! 屋内,苏娇怜仔细挑选榻上摆置着的秋裤,一条条的给陆重行分拣出来试着手感。 “这条好。”说完,苏娇怜将秋裤递给陆重行。 陆重行垂眸,盯着那厚实的秋裤,虽然想说他不用,但还是硬着头皮穿上了。 相比于苏娇怜这处的宁静和谐,宫内却是风云诡谲。 陆重行接手太叔重行的烂摊子,将一众朝臣和腾霄阁收拾齐整,带着苏娇怜搬回自家院落。 苏娇怜坐在绣墩上,捂着自己微微凸显出来的肚子,幽幽叹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最后的雀居然是她男人。太叔重行和太叔成宁斗了许久,最后不还是鹬蚌相争,便宜了陆重行这个渔翁。 苏娇怜想,男人怕是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才会如此隐而不发,任由太叔成宁和太叔重行折腾。 如今的剧情似乎都回到了正轨上,但一切却又是如此的不同。 陆重行会当上皇帝,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娇怜垂眸,想起太叔重行临死前说的那番话,心里头又莫名生起一股焦躁来。 若陆重行当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自古帝王,后花园子那么大,哪里会独宠一人?看太叔重行那副德行,哼,老底都被那些女人们给掏光了。腿虚脚软的,看到女人都走不动道了。 虽然明知道陆重行跟太叔重行不能看作是同一人,但他们偏偏又是一个人。苏娇怜止不住的想起梦中那个少年陆重行,青葱岁月的初恋啊,真是太美好了,可惜只是一个梦。 苏娇怜这边忧心的紧,那边陆小孩正在做功课,一点都不认真,苏娇怜教了半刻就教不下去了,恨不能拧着陆小孩的耳朵叫他老实些。 真是的,明明是当女儿养的,这脾气怎么跟陆重行那硬茬越发像了? 掌灯时分,在羌族首领和英国公府大房嫡出公子间来回转换身份的男人悠悠然的出现在房廊处。 男人身上着一件月白长袍,未束冠,只是用发带将那一头青丝扎起,露出俊美面容。那颀长挺拔的身子在刻意加宽加大了的长袍的掩印下显出几分清瘦来。 房廊内未挂灯,借着月色,苏娇怜的眼前有些朦胧,她怔怔的盯着男人瞧,直觉眼前的男人跟自己睡梦中的少年重叠。 陆重行跨出房廊,身上的装束竟然与苏娇怜睡梦中少年平日里喜欢的装束一般无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乖乖。”陆重行站在月下,声音清雅的开口。 苏娇怜缓慢走到男人面前,就跟穿梭了时光一般。 “你,怎么会穿成这样?”她呐呐道。 “昨夜你不是说想看?”陆重行伸手握住苏娇怜的小手,脸上竟然难得的显出几分局促感来,配上男人身上的装扮,十足十的像极了苏娇怜睡梦中男人的少年模样。 “我,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男人居然就这样放在了心里。 苏娇怜小心翼翼的伸手摩挲了一下男人身上的袍子,看到陆重行微红的耳尖,惊奇的瞪圆了一双眼。 真的,好像…… 陆重行垂眸,黑压压的阴影笼罩下来,那双眸子浸着如水的温柔。 苏娇怜恍惚间回神,小脸晕红。她居然看呆了。 不自在的将被秋风吹乱的鬓发往后拨了拨,苏娇怜声音软腻道:“宫里头的事解决了吗?” “嗯。”陆重行面色微敛,道:“解决了。” 既然解决了,陆重行怕是登基在即。 苏娇怜抿唇,她攥着小拳头,哼哼唧唧半响,才扭捏着转身,然后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那口大缸,不自在的道:“你觉得那大缸要多少瓢水才能舀满?” 男人缓步走到那大缸前,衣袂飘飘,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个少年郎一般青葱如玉。 他俯身看过去。大缸里置着今日新挑上来的泉水,清晰的印出两人的身影。苏娇怜探头探脑的在陆重行身后看,见男人一副苦恼模样,又气又急。 气男人不懂自己的意思,急男人怎么就那么笨呢? 平日里的聪明才智都被狗吃了吗? 虫虫表示自己很委屈。 看到小姑娘的表情,陆重行突然低笑出声。他反手将苏娇怜揽进怀里,声音清晰的开口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古代男人,不会直接上来就是情啊爱啊的一些腻歪话,而是会婉转的用诗词来表示自己的想法。 苏娇怜摒弃作为女儿的羞涩,鼓起勇气仰头,胸口“砰砰”跳的厉害。 “陆重行,我爱你。”软绵绵、甜腻腻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可见说话之人的紧张羞涩。 陆重行听到苏娇怜的话,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女子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苏娇怜仔细盯着陆重行的面色,惴惴不安的绞紧了一双手。 陆重行突然俯身,一把回首掏,将苏娇怜紧紧揽到怀里。 他猩红着一双眼,埋首,深吸一口气,胸腔内的躁热鼓动起来,就似在唱大戏般的喧闹。白皙肌肤下,男人青色的经络渐渐升腾泛粉,如双眸一般透出血色,那是不能抑制的兴奋。 男人的胸膛坚硬而滚烫,苏娇怜能感觉到他的喘息。 “砰”的一声响,陆重行身边的大缸突然炸开,浸湿了苏娇怜的绣鞋和裙裾。男人离那大缸更近,半个身子都湿了。 “缸……” “我爱你,乖乖。”低哑的声音从苏娇怜脖颈处传来,炙热的呼吸声粘在她白细的肌肤上,就跟要顺着她的血脉游走般滚烫。 苏娇怜攥着陆重行的宽袖,触到他半湿的衣物,心里甜蜜的开了花,但还是佯装怒道:“你日后若是敢瞧旁的女子一眼……” “我就自个儿将头盖骨给你拧开。”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明日上番外,想看什么呀~ ☆、第 152 章 倒春寒的天,气温骤然下降。 英国公府里头热闹的紧, 今日是三房的嫡出小公子满月的日子, 一场隆重的抓周礼正在屋内举办。 屋内觥筹交错, 欢声笑语。 屋外冰雪寒天, 溯雪纷扬, 一群半大孩童正在院子里头玩闹。 房廊拐角处, 一个纤细瘦弱的男童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子, 羡慕的看着外头四处追逐奔跑的孩子。 “快看,是瘸子。”领头的孩子看到坐在房廊隐暗处的陆生谦, 伸手一把抓过雪团就朝他的方向扔过去。 陆生谦坐在轮椅上, 行动不便, 避无可避, 直接就被砸了一头一脸。 今日英国公府里头格外忙碌,二房的二夫人在长平长公主逝世后接管公府中馈,忙的脚不点地,根本就没空来管自家的残废儿子, 甚至连陆生谦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被借用出去帮忙了。 故此, 陆生谦只有一人在房廊内。 陆生谦现年才五岁, 生的瘦弱白净, 穿着靛青色袄袍,因为不良于行,所以看着比旁的小孩瘦弱不少,那身子肌肤也透着病态的苍白。 他哆嗦着身子坐在轮椅上, 以宽袖遮脸,后退着轮椅。 院子里头大多是跟陆生谦一道在宗塾读书的孩子,平日里也没少欺负他。 陆生谦年纪小,不知事,父母又没空管辖,丫鬟、婆子、小厮皆不上心,他也只得生受着这些委屈和欺辱。 “哈哈哈,快来打瘸子啊。”领头的孩子领着身后的小孩们团雪球去打陆生谦,陆生谦赶紧调转轮椅想逃,却被那领头的孩子一把从轮椅上拽了下来。 纤细瘦弱的身子狠狠砸在青石板砖上,磕的生疼。 周围满是孩子的嘲弄声。 陆生谦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熟练的抱住头,整个身子蜷缩起来。 铺天盖地的雪球砸过来,直将陆生谦都淹在了里头。小孩被冻得四肢僵冷,蜷缩的像只鹌鹑似得,都不知要反抗。 那领头的孩子看着有十岁左右,生的膀大腰圆的十分富态,一看就是奶奶家养出来的好孩子。 “我们把他的衣裳扒光了扔到雪地里去。”那领头的孩子兴起,招呼着身后的小娃娃们要去扒陆生谦的衣裳。 几个娃娃有些犹豫,“若瘸子去告状怎么办?” 那领头的孩子扬起小脑袋,嚣张的叉腰道:“你们怕什么,这瘸子哪里敢去告状,就算是他去告状,也没人来给他撑腰。” 说完,那领头孩子一把拽住陆生谦的衣裳就开始扯。 陆生谦浑身冻得哆嗦,根本就反抗不得,那瘦的几乎能看到肋骨的小身子从衣裳内露出,肌肤被冻得青白,哆哆嗦嗦的道:“别,别……” “快把瘸子拖出去,咱们用他堆雪人,哈哈哈……”似乎觉得扒了衣裳还不够,那领头的孩子一手拽住陆生谦细瘦的胳膊就把人往外头拖。 青石板砖上流淌着冰冷的雪水,刺激着小孩外露的肌肤。 陆生谦一路被拖拽,身上的肌肤都擦红了。扎好的发带散开,披散下来,苍白的小脸透出几许女孩子的精致感来。再加上那堪比女娃娃的瘦弱身形,瞧着甚至比女孩子还要更好欺负些。 “你们看,他怎么长的跟个女娃娃似得。”有小孩起哄,“咱们扒了他的裤子,看他的腿是怎么瘸的。” 上身的衣裳已经被扒了,陆生谦冻得面色苍白,嘴唇泛紫。他勉强恢复些理智,冻僵的小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裤腰带。 “不行,不行的……” 不能脱他的裤子……陆生谦还小,不懂他此刻这般执拗护住的,是自己最后的尊严。 “喂,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清亮的女娃娃的声音穿透溯雪而来。 孩子们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胭脂色袄裙的女娃娃端着小小的茶盘走过来。女娃娃生的精致玉粉,人长得不大,但眉眼却透出股与年纪不符的肆意锋利来。 陆生谦蜷缩在地上,透过缝隙,看到那个女娃娃端着茶盘走过来,小小的身子,此刻在他眼中却是那般高大。 “你是谁?”那领头的孩子看到女娃娃,眼睛都直了。 孩子虽小,但审美不差,都喜欢好看的人。 “我是谁,用得着你管?”盼晴竖起眉眼,好看的小脸上显出几分怒色。 “你认识她,是伺候的小丫鬟。”有小娃娃指着盼晴道。 盼晴抿唇,朝着那说话的娃娃瞪眼。 娃娃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 那领头孩子登时就挺起了胸脯,“一个小丫鬟,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这领头孩子有些事也懂了,知道丫鬟和主子的区别。他家里头的丫鬟可都是任由他打骂的。 不过他却是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丫鬟,不像丫鬟,倒像是他前几日看到了那个官宦人家的姐儿。 “我不止这么跟你说话,我还要泼你呢!”盼晴直接就把漆盘里头装着的茶朝那领头孩子泼了过去。 茶盏里的茶刚刚从茶室里端出来,尚带热气,那领头孩子被烫的不轻。“嗷呜”一声就哭开了。 这时候,那些原本躲在房廊角落处避风的丫鬟、婆子们突然就都冒了出来,急急的领着那孩子去换衣裳、抹药膏。 方才陆生谦被欺负的极惨,这些丫鬟、婆子们都不管,盼晴只泼了那领头孩子一碗茶,这些丫鬟、婆子们就跟天塌了似得。 “小贱蹄子,谁都敢泼!”老嬷嬷一边吃力的抱起那领头孩子,一边朝盼晴怒斥。 盼晴梗着脖子,声音清脆,“我便是泼了,你又能拿我如何。当心我告诉老祖宗,你们这群腌臜奴婢欺负三少爷。” 老嬷嬷被一个小丫头唬住,骂骂咧咧的带着那领头孩子去了。 自长平长公主去后,英国公府如今虽不如往昔,但余威尚在,老嬷嬷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领头孩子一被带走,其余的孩子各自四散,谁都不敢惹这看似玉粉,实则凶悍的小姑娘。 盼晴走到陆生谦面前,蹲下身来替他拉扯好衣裳,“谦哥儿,你没事?” 陆生谦哆嗦着穿好衣裳,趴在地上,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轮椅。 盼晴赶紧替他将轮椅推过来。 小小的人,吃力的把嵌在雪地里的轮椅挖出来,然后用宽袖擦拭干净,拂去雪水,再用了吃奶劲的把陆生谦给扶上去。 “谢谢你。”陆生谦低着脑袋,声音细弱蚊蝇。 盼晴却是不乐意的道:“谢我做什么?你日后再被欺负,可没人再来帮你了。” 陆生谦穿着凌厉的衣袍坐在轮椅上,外露的肌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身上浸着濡湿的血渍,整个人冻得发抖,连坐都坐不住。 盼晴看着不忍,想起屋子里头的热闹场景,觉得这三少爷若是如今进去,怕是会惹人嫌弃,便道:“我推你去茶房。” 盼晴现跟着一个大丫鬟在茶房里头做事,因为容貌生的好,又惯会说话,所以很得陆老太太的喜欢。 英国公府三房都未生的半个女儿,故此,陆老太太将盼晴视作她的半个女儿宠着。整个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们知道盼晴这小妮子后头有靠山,平日里也不敢跟她吆五喝六的。 盼晴小大人似得带着陆生谦去了茶房,给他端茶暖身,取了一套自个儿的外袍套在身上。 陆生谦一路都沉默着,时不时的看一眼在自个儿身边忙碌的盼晴,突然小小声的道:“你来跟着我,好不好?” 盼晴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娇俏的眉眼一挑,居高临下的看着陆生谦道:“我若是跟着你,也与你一般受旁人欺负吗?” 陆生谦颓丧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盼晴双手叉腰,看着眼前的三公子实在可怜,甚至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初进英国公府时,盼晴确实是不习惯的。这英国公府虽是高门大户,但里头的龌龊却是不少。老嬷嬷倚老卖老,丫鬟以大欺小,盼晴没少被吆五喝六的折腾。直到她心思灵动的攀上陆老太太,才算是混到如今。 “你是英国公府的三少爷,那些不过都是宗塾旁支的孩子,平日里巴结你都来不及,你怎么任由他们欺负?我若是你,便将他们揍得满地打滚。” “这样不好……”陆生谦捧着手里的茶碗,那暖融融的热度直融化了他的心。“先生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迂腐,胡扯!你这样任由他们欺负才是好吗?我告诉你,你便是明日将他们都打折了腿,都没有一个人敢说你的不是。” 盼晴是个女娃娃,年纪又小,虽因着生的干净齐整,嘴又甜,呆在陆老太太身边受了青睐,但若不是这性子,受到的欺负怕是要比陆生谦这个三少爷还多。 “我,我不行……”陆生谦懦弱的低头。一副令人恨铁不成钢的怯弱模样。 “我教你。”盼晴一把攥住陆生谦的小手,从腰间荷包内掏出一把巴豆递给他道:“喏,给他们加到茶水饭食里,保准他们吃完了以后拉的连路都走不了。” 往常那些老嬷嬷欺负她时,盼晴便是这么干的。 说完,盼晴看一眼陆生谦,叮嘱道:“你可不能说这是我教你的。” “嗯。”陆生谦握着那巴豆,小小幅度的点头。他那张脸在暖炉的温度下渐渐回温,僵硬的身体也逐渐恢复知觉。 盼晴的衣裳虽然小,但陆生谦生的太过瘦弱,披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小。 盼晴看一眼陆生谦那头乱发,挥了挥小胖胳膊,替他将头发给梳拢整齐。虽然手艺不算太好,但好歹是能让陆生谦见人了。 茶房里茶香袅袅,陆生谦有些自卑的低头擦了擦脸,盼晴却是惊奇道:“原来你长的不丑啊。” 英国公府里头流传着陆生谦的事,说他自小出生便腿脚不便,五岁了还不会走路,一定要用轮椅代步,生的也是难看至极,所以二房虽只这么一个嫡子,但根本就不重视他。 盼晴听的多了,便也以为这陆生谦是个丑八怪,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好看的。 小娃娃虽不懂什么大的审美观,但好看不好看还是能分得清的。 从来都没有人说过陆生谦生的好看,他呐呐抬头,看向盼晴。 灯色下,小姑娘那张圆圆的小脸上嵌着一双细长的眼,微微上挑时露出不属于幼童的锐气。这是一个牙尖嘴利,心比天高的小丫鬟,瞧着竟是比那些房里的姐儿都还要厉害些。 “你瞧什么?” “你都不怕的吗?不怕他们打你。” “我自然是怕的。可是你怕就有用了吗?你越怕,他们只会越欺负你。”盼晴才不会说她刚才帮陆生谦的时候也怕的腿脚哆嗦。 陆生谦捧着茶碗点头,声音细细道:“我知道了。” 盼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又道:“你平日里若是受了欺负,打不过又骂不过的时候,便去寻老祖宗告状。你与老祖宗可比我亲多了。再说了,如今你亲娘执掌公府中馈,那些丫鬟、婆子们都巴着你们二房呢。你怎么一点都不懂?” 陆生谦自然不懂,因为没人教他。 “我懂了。”他抬头,看向盼晴,双眸熠熠,“你唤什么名儿?” “我叫盼晴。”盼晴的声音略尖,但细听下却透着一股童稚的柔意。就跟她的这个人一样。 陆生谦的脸上显出笑来,他道:“我知道了,盼晴。” 这其实只是盼晴拔刀相助中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她没想到,再见这位二房的少爷时,这断腿二少爷还是懦弱的让盼晴恨不能将人从轮椅上拎起来好好的教训一顿。 “我不是说了吗?若是有人打你,骂你,你要打回去,骂回去。就算打骂不回去,告状你总会?” 陆生谦盯着盼晴,脸上带着笑,羞涩的摇头。目光执拗而真诚。 “还笑?你还笑的出来?你是傻吗?”盼晴伸手,狠狠的捅了捅陆生谦的脑袋。捅完以后觉得心虚,又威胁道:“不准说出去!” 随着年纪渐长,盼晴也知道了丫鬟和主子的差别有多大,她虽一贯嚣张,但极知道分寸。也只有在陆生谦面前,看到他那张面团捏出来似得暖和脸时,才会无端生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怨恨来。 真是怎么教都教不会,愁死她了! 明明是个身份尊贵的贵公子,偏偏比她这个丫鬟活得还窝囊。 “晴儿别生气,我给你带了糕点。”陆生谦将盖在膝盖上的薄毯子揭开,露出里头用油纸包仔仔细细包扎好的时令糕点,递给盼晴。 盼晴是个丫鬟,主子们用的东西她不是常能吃到的。而陆生谦虽不得宠,但因着其亲母如今执掌公府中馈,丫鬟、婆子们倒也是没短了他的吃食。 盼晴嫌弃道:“外头那么冷,早凉了。” “不凉。”陆生谦将其递给盼晴,“我替你温着呢。”刚刚出炉的糕点,就这样被陆生谦不怕烫的贴着衣袍盖着薄毯子带了过来。 盼晴瞧着少年那生的清瘦的眉眼,突兀红了脸。 两人虽是主奴,但平日里倒也处的不错。如今的盼晴堪堪十四,却生的好看,尤其是那风流身段,窄肩细腰的惹人垂涎。再加上在老祖宗身边教养出来的气质涵养,寻常男子瞧见都会忍不住的都看几眼。 这几年,陆生谦越发的深居简出,平常不出门,若是出来,也就是来瞧瞧陆老太太,给老人家请个安,然后顺便看看盼晴。 少年的身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长起来了,虽然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病弱模样,但好在是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盼晴看着眼前的陆生谦,只觉得自己操心的跟老母亲一样。 “外头冷的厉害,待雨停了你再走。”盼晴将糕点吃完,拍了拍手从绣墩上起身,替陆生谦抱了一条毯子过来,替他覆在身上,叮嘱道:“茶房里不会有人来的,你且安心呆着,我去瞧瞧老祖宗。” 对于这个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我很好欺负,快点来欺负我啊,不欺负一顿就会吃亏上当”脸的三少爷,盼晴实在是无力吐槽。 明明生的比她都要高了,却偏偏每次都喜欢往她身后躲。 陆生谦点头,看着盼晴离开。 毯子上带着清甜的脂粉香气,陆生谦埋首,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笑来。 守在茶房外头的小厮见盼晴走了,这才战战兢兢的推门进来道:“二爷。” 陆生谦收起脸上的笑,轻咳一声,“怎么了?” 小厮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相。 陆生谦皱眉,道:“说。” “二老爷养了个外室,那外室肚子里的孩子都八个月了,听说是个男胎……”二老爷陆阳东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就靠着英国公府的家底和二夫人带来的娘家嫁妆过活。 先前是二夫人拦住不许二老爷纳妾抬姨娘,但因着二夫人只生了陆生谦这么一个腿脚不便的儿子,故此,在陆老太太的暗示下以及二夫人久久没有动静的肚皮下,二夫人终于是给陆阳东抬了一个姨娘。 只是那姨娘不争气的紧,肚子里怎么都留不住孩子。连着掉了三个孩子后,陆阳东便起了心思,在外头置办了一个外室。 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外室,陆生谦根本就不将其放在眼里,但若是有了胎儿,还是个男胎…… 少年清俊的眉眼陡然暗沉下来,他转头看向小厮。 小厮哆嗦着低头,根本就不敢跟陆生谦对视。 “很好。”少年眉目舒展,声音轻细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可那是八个月的胎,若是强行打掉,定母子皆不能保全性命……” “那又如何?”陆生谦打断小厮的话,脸上笑意更柔的又问了一遍。“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呢?自家公子何时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了?只除了对盼晴那小丫鬟…… 小厮领命去了,茶房里只余陆生谦一人。 他摇着轮椅,慢吞吞的晃出去,正好看到盼晴从房廊拐角处过来。陆生谦脸上刚刚扬起温柔笑意来,却是看到盼晴被前来跟陆老太太请安的一个公子挡住了路。 那公子生的膘肥体壮的穿着一身白衣,衬得原本就肥硕的身体更是跟头泡肿了的猪似得。 陆生谦双眸微眯,摇着轮椅过去。 那边,盼晴面露厌恶,“陆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眼前的男子名唤陆史,是陆家旁支中的一位嫡出公子,因着关系还算亲近,所以时常来公府内拜见陆老太太。只是这陆史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来必要跟盼晴来一场偶遇。 然后硬要拉着人看看你雪,看看雨,看看花。 盼晴最是不耐烦应付这种人,但因着人家是主子,她是奴婢,就算是她敢摆脸色,却也不敢真的跟这群公子哥们起冲突,只得避开。 只是今日却是不凑巧,正被逮了个正着。 陆史拽着盼晴的胳膊,指尖油腻的在盼晴滑嫩的肌肤上细细摩挲,脸上显出垂涎神色。 盼晴虽只是个丫鬟,但容貌生的好,身段又是个极风流的,陆史每次瞧见都心痒痒的紧。 “陆公子,请自重。”盼晴拧着细眉,双眸轻挑,眉眼透出股尖锐的锋利来。却不知自己此举,只更添几分风情。 陆史身旁早已有通房,知晓其中滋味,他心痒难耐的看着盼晴,恨不能登时就按着人酣畅淋漓的来上一场。 “本公子可比陆生谦那残废厉害多了,你若是尝了,定然会乐不思蜀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盼晴对于陆史的污言秽语厌恶至极。说她便罢了,将陆生谦扯进来作甚? “怎么,敢做却不敢让人说了?我可瞧见了,你每日都将那残废带进茶房里,是要做什么?还不是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你放心,只要你随本公子一次,本公子保准比那残废伺候的你好好的。” 说完,那陆史就去扯盼晴的腰带。 盼晴被唬了一跳,她平日里虽嚣张,但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平日里多是只纸老虎,哪里见过这阵仗。 “住手。”身后传来一道细哑的声音,陆史扭头看去,却见陆生谦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 陆史登时便笑了。 “你这个残废还想英雄救美不成?你这样硬的起来吗?”陆史嘴里说着浑话,被他拽住的盼晴趁机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陆史反推一把,盼晴跌撞着摔倒在陆生谦怀里。 陆生谦伸手揽住盼晴纤细的腰肢,垂眸贴着她的身子。 陆史被盼晴扇的偏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疼。 “好你个贱蹄子,今日看本少爷不好好教训教训你!”陆史朝着盼晴和陆生谦就踢了过去。 陆生谦推开盼晴,硬生生受住陆史一脚,连人带轮椅的摔倒在地上,“哐当”一声极响。 “二爷!”盼晴急忙忙的爬起来去扶陆生谦。陆生谦虚弱的靠在盼晴怀里,垂着眉眼,面色惨白。 “这是怎么回事?”主屋门口的厚毡被掀开,陆老太太面色冷凝的出现。 陆史面色一变,刚想说话,就听盼晴哭诉开了,“老祖宗……” “老祖宗,咳咳……”陆生谦打断盼晴的话,语气虚弱道:“是地上太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无碍的。” 盼晴红着眼,暗地里恶狠狠的掐了一把陆生谦。 陆史原本惊惶的神色瞬时消失,对于陆生谦的识相非常满意。 陆老太太皱眉,明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没有过多询问,只道:“去寻个大夫看看,别伤到了筋骨。” “是。”陆生谦被盼晴扶起来,他重新坐回轮椅上,身上的袍子都脏了。胸口印着陆史的脚印,黑发垂散,整个人看着狼狈可欺。 陆史趾高气扬的跟着陆老太太进了屋子,盼晴怒气冲冲道:“你怎么不让我跟老祖宗说呢?” “不要多起冲突。”陆生谦垂着眉眼,看着盼晴握着自己的手,暗暗勾了勾唇。 真软。 对于陆生谦的懦弱,盼晴实在是恨得牙痒痒,但翌日却传来了那陆史暴毙在花街柳巷的消息。说是寻欢作乐时竟去看什么斗犬,硬生生被那恶犬撕咬下了一只胳膊,最后没救回来,生熬了一夜就去了。 英国公府二房院内,陆生谦慢条斯理的抚过面前的锦盒,将其打开,里头赫然便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掌。 小厮站在一旁,暗暗攥紧双手,浑身发寒。 这只手,那日里不过触了那盼晴小丫鬟的胳膊,便被从人身上硬生生的撕扯下来,现在上头还带着碎肉,简直是…… “将肉去干净,剔出骨头,我要制药。”盖上锦盒,陆生谦的脸上毫无波澜。 “是。”小厮领命去了,走到门口时止不住的回头,看到自家主子坐在窗棂前,面容柔和似月。 这位二爷,比起那位浑身清冷的大爷更像一位温润君子,可旁人哪里知道,他手下的人命,怕是比起那位大爷都多。 对于陆史的死,陆史家虽然伤心,但却因着寻不出证据,所以只得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 至于英国公府二房的这位二爷,虽先前与陆史起了冲突,但他被陆史踹翻都不敢吭声,也不敢跟陆老太太告状,这样的孬种,谁都不会将这事怀疑到他头上。就连盼晴都因着陆生谦的怯弱,好几日没理他,还是陆生谦用糕点哄了半个月才哄好的。 “你日后,可不能再如此窝囊了。”盼晴教训道。 “好。”陆生谦柔和的笑着。 ☆、第 153 章 立冬的天,气温骤降。皇城内外只一夜便被披上了一层细薄浓雾。 崋崂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宫的。作为最低劣的肮脏物, 那种随意被人践踏侮辱的无根之人。 如今, 他进宫已有三载, 依旧还是一个底层小太监。他每日里要干很多的活, 常常吃不到饭。故此, 虽然他已经十二岁了, 但身体却瘦的厉害,看上去比十岁孩童还不如。 宽长无边的宫道上, 积攒着昨夜的溯雪。崋崂穿着细薄的太监服,跪在地上, 正在铲雪。 天气很冷, 但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们这些小太监, 便是被冻死了, 也只是拉到乱葬岗里胡乱埋了而已。或许,都不会有人来替他埋尸。 崋崂攥着手里的细雪,低低的垂着头。 母亲临死前告诉他,逃的越远越好, 永远再也不要回到羯族, 这个吃人的地方。崋崂听话的跟着养大自己的嬷嬷逃了出来。可是羯族王后却对他穷追不舍, 势要将他置于死地。 崋崂不懂, 他不过一个私生子,连个名分都没有,那羯族王后为何恨他至此?可能这就是皇族间的残酷。残酷到连一个小小的私生子都不愿放过,生恐日后成为心头大患。 嬷嬷费尽银钱, 将他送入了宫,顶替了一个名唤“崋崂”的落魄世家公子。 从此,便再没有羯族石勒这个人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城内那个因为被家族连累而入宫为宦的落魄世家公子崋崂。 作为以世家公子身份进来的罪奴,崋崂先前总是被欺负。这些底层的小太监们被除了根,又跟老太监们混的久了,都有自己的那套生存法则。 他们欺辱比他们新来的太监,尤其在听说崋崂先前的身份后,再奴役起他来时便更觉心中畅快无比。 崋崂记着嬷嬷的话,安安分分的被欺负了三年,他原以为他忍着便行了,却没想到,那群人越欺越凶,甚至越发变本加厉。 不仅将他太监服里头的棉絮抽了出来塞了雪团,还将他的靴子给凿穿了。 冰天雪地里,崋崂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冻得浑身僵直,就感觉只要再半刻,他便能跟着母亲一道去了。 可是他不能死,他还没回羯族,他还没将那群人杀干净,他怎么能死呢? 崋崂用力挪动自己僵硬的膝盖,硬挪到墙根,然后撑着宫墙站起来。 宫墙上贴着冰冷的残雪,崋崂却不知现在是那墙冷还是他的身子更冷些。 顺着墙根往里走,崋崂想,如今的他,只要一口热水都好,只要能给他一口热水,他便能活下去。 兴许是崋崂幻想的太过认真,他突然便闻到一股细腻的甜香。 崋崂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他只是跟着意识,循着自己的**往前走。然后,他看到了一间不大的厨房,收拾的齐整干净,里头的宫女和嬷嬷们打扮的干净暖和,正围在小炉边说话。 看模样,这可能是某个偏僻宫殿里头的小厨房。兴许是外头实在太冷,大家都不愿意出来。也兴许是崋崂的运气好,他就这么进来了,并没有被人阻止。 厨房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浓郁的香味从里面传出来,让已经两日只吃了半个馒头的崋崂饿得痉挛。 越靠近厨房,便越暖和,崋崂躲在角落,不敢上前。他知道,只有等这些宫女和嬷嬷们走了,他才能进去偷些好吃的。 崋崂知道这很冒险,可是如果现在不偷,他就要死了。 与其饿着死,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小厨房里嬉嬉闹闹的声音越发模糊起来,崋崂饿的面色青白。他使劲蜷缩在墙角,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宽袖。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能吃了。 正当崋崂高度集中精力催眠自己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崋崂精神一紧,整个人下意识的浑身僵直起来。他已经预想到自己被老太监发现,然后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扔到乱葬岗里面的画面了。 毕竟只是一个才十二的孩子,崋崂紧张的呼吸僵直,根本就不敢往身后看。 “毛毛。”身后传来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崋崂突然浑身松懈下来,他转头,就看到一个玉娃娃。 穿着大红色的袄裙,梳着小揪揪,一双眼纯澈干净,整个人胖乎乎的能看到三层小下巴。 这是个长的好看,但是又胖的十分富态的画上娃娃。就像是他看到过的老太监房里置着的观音身后跟着的那个抱鱼的童女。 “毛毛。”奶娃娃很小,说话时口齿不清的只会这两个字。她伸手攥着崋崂被雪水浸湿的头发,整个人贴上来要抱。 崋崂浑身都很冷,这么个软绵绵的东西贴上来的时候,他僵直着蹲在那里,根本就连动都不敢动。 好暖和。 “毛毛。”奶娃娃依旧在重复着这两字,这时候的崋崂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小公主养的那只兔子的名字。 昨夜,管事宫女临睡前将小公主养的那只白毛兔子放到了院子里忘记抱进屋子。第二天起来那只兔子就被冻死了。管事宫女为了掩盖罪证,直接就将那只白毛兔子提到了小厨房来,如今小炉子里炖着的那只就是。 而晨起的小公主久寻不到兔子,便颠颠撞撞的从屋子里头出来,看到蹲在小厨房一角,身上湿漉漉浸着雪水,头发、眉眼都被溯雪沾染的跟个白胡子小老头一样的崋崂时,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她的那只兔子。 只不过吃的太多,胖了。 崋崂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公主为什么会把他这个人认成一只兔子,但是托了这位小公主的福,崋崂得到了在北海池伺候的机会。 北海池就是小公主的宫殿。 那日里,崋崂被小公主揪住,他抱着怀里的小公主僵在那里,跟在小公主身后的老嬷嬷闻声过来,看到跟小公主黏在一起的崋崂,登时就变了脸,上来就要打,却被小公主的嚎哭声给唬住了。 “不打毛毛,不打毛毛……”平常人家的孩子在安平公主这个岁数时已经能跟大人对话如流了,但这位小公主却依旧连话都说不清,走路还要宫女搀着,也就爬起来快些。 若非这奶娃娃是公主,定是个被嫌弃的命。 但好在,这奶娃娃是个公主,即使宫女和嬷嬷们不愿伺候她,也要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伺候她。 崋崂太冷,他的身体僵的动不了,只能任由那小公主扑在他身上,声音软绵绵的哭。 滚烫的泪珠砸在他脸上,融化了脸上的雪水。崋崂轻动了动被冻成紫色的唇,头顶豆大的泪珠滑下来,顺着他的面颊融化在唇角,他尝到一股咸涩的甜味。 真的是又咸又甜,又冷又暖。 拥着他的身体是那么暖,就像是冬日里的太阳,带着甜甜的奶香。崋崂努力睁开眼,他看到小公主哭红了眼,揪着他的头发,声音抽噎着说话,“摸摸头,摸摸尾巴……” 崋崂想,他没有尾巴,这可如何是好? 幸好,小公主立刻就被抱走了,小宫女端着煮好的兔子肉来给她吃,小公主一边哭,一边说,“真香。” 因为小公主的执意,所以崋崂被调。教了一番,送到了北海池。 被洗涮干净的崋崂跪在小公主面前,不敢抬头。眼前裹成圆球的小公主在他面前蹲下来,奇怪的看他。 毛毛没有毛了,也没有尾巴了。 小公主有些失落,崋崂咬牙,从宽袖内取出用棉絮捏成的粗糙兔耳朵,戴在脑袋上,面色紧张的盯着小公主看。 小公主顿时大喜,毛毛长大了,她终于能骑着他了。 崋崂在北海池,被小公主骑了三年,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终于摆脱了这件羞耻的差事。其实这件差事比往常崋崂干的那些粗活好拿捏多了,只是这小公主年纪太小,尝尝骑着骑着崋崂就感觉自己背部一片濡湿。 好,年纪尚小,这能理解。 只是这睡觉都要抱着兔子的习惯却是不大好。太监被认为是污秽的东西,怎么可能上公主的床。 所以崋崂只能面朝下的跪在榻上,待小公主睡熟了,才能偷偷摸摸的下来。 有时候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崋崂虽已经习惯,但还是架不住下来后便僵直了腿脚,走路跟个木乃伊似得诡异。 小公主的日常很简单,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吃喝拉撒睡。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即使这位小公子脑子有病,她也是皇城内最尊贵的小公主。只要皇帝在一日,她便能一直衣食无忧。 小公主不太会讲话,皇帝想尽了办法,最后却以失败告知。 崋崂被小公主揪着头发,跪在榻上,他看着小公主日渐褪去婴儿肥的小脸,想着小公主不是不会讲话,她只是不愿意讲话。因为她知道自己讲话跟旁人不一样,小公主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却格外敏。感。 崋崂原本也是个寡言的人,但为了让小公主能讲话,硬生生把自己操持成了一个老妈子。每日里对着小公主絮絮叨叨的说话,说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效果还是有的,小公主愿意对着他笑了。 那日里,崋崂觉得冬日里最暖和的太阳也不过如此了。 小公主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撸撸猫,摸摸兔子,日子过的开心的不得了。 小公主的院子里有很多毛绒绒的小动作,大多是她从小厨房里救出来的。自从知道了小公主这个习惯后,送进北海池小厨房里头的东西都要被拔光毛才能进来,尤其是兔子,只能切成块。 这是近日里被提拔为小公主的贴身太监的崋崂公公亲自吩咐的。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一只兔子威胁到他的地位。 原本小公主是可以很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的,她可以嫁一个爱她的夫婿,不介意她的脑子,只喜欢她的单纯。 但是可惜,老皇帝身体不行了,那些牛鬼蛇神便都出来了。 彼时的小公主才堪堪及笄,作为老皇帝唯一的女儿,她自然是被那些世家子弟盯上了。 虽然小公主脑子有病,但她是皇帝的女儿,娶了便能平步青云。若能诞下一子,便是老皇帝的嫡亲外孙儿,还能竞争一下皇位。 崋崂近日里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公主身边,将人看的很紧。 除了北海池,小公主还喜欢很多花的御花园。在御花园里,小公主时常碰到些吟诗作对的世家公子。 小公主不懂诗,她甚至只能识得几个字。 当年崋崂陪着小公主读书习字的时候,他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小公主过目就忘,一行十目还没看明白。女先生放弃了,转而开始悉心教导崋崂。 崋崂被这位女先生的课业压的喘不过气,每当这时候,他看一眼身边晃悠着小短腿吃糕点的小公主,想着到底谁才是公主呢? 想完,他继续刺绣、练琴、学舞、插花…… 小公主对诗词不感兴趣,她更喜欢花。后头,那些公子哥们就开始抱着毛绒绒的小动物和花来寻小公主。 崋崂跟小公主说,“公主,还记得奴才昨夜给您讲的故事吗?” 小公主惊恐的点了点头,立刻缩回自己欲撸猫的手,使劲拽住崋崂的宽袖,用力点头,然后躲到他身后,一脸惊惧的盯着那些公子哥们看,急切的想要拉崋崂回北海池。 崋崂却是没走,细细的安抚小公主。 那些公子哥们见机会来了,纷纷上前安慰。 小公主被围在里面,吓得大哭,回去后整整病了半个月。 因为这件事,老皇帝下旨惩罚了那些公子哥,并将小公主的婚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皇宫毕竟是皇宫,那些公子哥们皆是外男,频繁出入,其实其中也有皇帝故意放行的成分。 老皇帝想瞧瞧,自家的宝贝小公主到底会看上什么样的男儿。只可惜,小公主谁都没看上,反而还被吓病了。 崋崂看着瘦了一圈的小公主,虽然心疼,但心中却是欢喜的。 这是他的小公主,他谁都不会给。 不过哄小公主吃药却是件令崋崂头疼的大事。一开始,崋崂好言相劝,小公主不听不听不听。后来,崋崂搬出了蜜饯、糕点、兔子肉,小公主依旧不吃不吃不吃。 最后,崋崂没办法,捏着小公主的鼻子给她灌进去了。 真是操碎了他一颗老妈子的心啊。 因为脑子有病,所以小公主十分单纯,小时总是被身旁的宫女骗。 那时候崋崂还是小公主的毛毛,他就亲眼看到一个宫女用一块糕点骗了小公主一颗夜明珠。 “公主,这是不对的。”崋崂将小公主从背上抱下来,郑重其事道:“您是主子,他们是奴才,您想要什么,直接拿便是,不用拿东西换。” 小公主神色疑惑的盯着崋崂看,似乎不是很能明白他的意思。 崋崂转身,从正在玩球的白猫那里将球抢了过来,然后不负众望的被狠挠了一顿。 他将球递给小公主,满脸血痕的笑道:“您看,就是这样拿。” 小公主歪头,片刻后颠颠的奔出去,看到宫女手里新摘下来的新梅,踮脚伸手。 宫女一顿,往后一退,避开小公主的手,笑道:“奴婢替公主放到屋子里。” 小公主摇头。 宫女面色有些僵。这花她是准备给自己做香囊用的。好不容易从外头托人摘回来的,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给这个小傻子了。 宫女还欲用话哄骗小公主,那只被崋崂抢了球的白猫突然炸毛,对着那宫女就是一顿挠。 小公主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新梅,崋崂想,这样也行。这日后,崋崂就被迫在毛毛的角色上又多了一项隐藏技能。 背地里替小公主收拾那些不安分的宫女、嬷嬷。既然小公主收拾不了,便只能由他这个老妈子来了。 磕磕绊绊的将小公主养到这么大,崋崂看着冬日里的暖色,想着是时候了。 那年冬日,宫廷巨变,崋崂护着小公主龟缩在北海池一角,低调做人。直至两年后才得到来自陆生谦的消息,在陆重行的一手安排下,带着那瓶黑寡妇上路了。 …… 塞外羯族,冰雪寒地,遥遥行来一辆半旧的青绸马车。 马车驶入城池,寻到一处客栈,堪堪停下便有小二前来牵马,“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沾着溯雪的半湿马车帘子被掀开,身形纤细的男人穿着厚实的大氅,怀里托抱着一个睡得安稳的女子,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走下来。 女子身形纤细,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的暖暖乎乎的被男人用大氅盖着,趴在男子肩头,藕臂圈着男人的脖颈,小脸晕红,压着青丝,睡得十分踏实。 小二愣在当场,盯着安平公主看直了眼。 塞外羯族的美女大多身形高挑,五官深刻立体,瞧着十分有侵略性,哪里像这位男子怀里托抱着的这位姑娘,一看就是鱼米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娇娇儿,那肌肤,那相貌,活似个玉娃娃般的软和。 干干净净的纯澈,让人瞧着就觉心底里舒服。 站在马车旁的男人身上不太干净,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身上的衣裳也半旧濡湿。但他怀中的女子却被收拾的极其精致,单从那柔顺的长发,白腻的肌肤,还有精心搭配的耳环头饰可以看出来,这定是位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会来他们塞外这苦寒之地“住店,送些饭食上来。”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将自己头上的毡帽取下盖到安平公主头上,盖住她的脸,什么都不露出来,然后抬步进了客栈。 客栈不大,里头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位客人,看一眼进门的男人,然后不甚感兴趣的转过了头。 “崋崂……”正在这时,原本趴在崋崂怀里的安平公主突然就醒了,她攥着崋崂的宽袖,声音嗡嗡的带着娇软的委屈,“我要回家……” 在崋崂的耐心教导下,安平公主终于从一开始的“我要回宫”改成了“我要回家”。 崋崂安抚的替安平公主将滑落的毡帽戴好,然后转头朝身旁正在用饭的那些客人们看过去。 只见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都因为安平公主那几声软绵绵的叫唤给勾了过来,正直直的盯着崋崂怀里拱出的那块,面露探究神色。有些男人甚至因为吃了酒,所以脸上竟显出几分垂涎。 崋崂面色不变,转身上了楼。 小二哥在前头引路,看崋崂护怀中女子护的那么紧,有心提醒道:“这位公子,咱们城里头近日里不安生,常闹匪患,您可仔细看着些。”这么个貌美的小娘子,若是落到那些匪患手里头,啧啧啧。 崋崂默默点头,从荷包内掏出碎银赏给了那小二。 小二欣喜的去了,片刻后殷勤的端来饭食和热汤。崋崂又赏了他一块碎银子,问道:“此处离羯族皇城还有多远?” 羯族先前只是一小族,附庸于匈奴,直至半年前才异军突起,脱离匈奴政权,甚至意欲吞并匈奴,成为与羌族并列的塞外强族。 只是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匈奴如今虽势弱,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羯族若想一口吃掉匈奴族,还是有些异想天开。 再加上如今羯族老王疾病缠身,那几位皇子皆使出浑身解数意欲谋得王位,内忧未除,哪里还有空去管什么外患。 如今的羯族真真可谓是一团乱。但崋崂明白,只有趁着此刻的混乱,他才会有胜算。 崋崂将身上的大氅褪下,拨明了炭盆,将刚刚醒过来的安平公主放到榻上。 “冷……”安平公主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水眸,不肯从崋崂身上下来,八爪鱼似得黏着他。 崋崂看一眼那床榻,确是湿漉漉的浸着一层阴冷,像是许久没晒洗过了。小公主很娇气,崋崂叹息一声,起身先躺了上去。 安平公主挂在崋崂身上,乖顺的任由自己的随身小太监替她脱掉罗袜和绣鞋。 “崋崂,回家。”安平公主委屈的噘嘴,觉得这地方太冷了,也没有好吃的糕点,她不喜欢。 “马上就能回家了。”崋崂轻抚过安平公主那头柔顺长发,眼眸中满是温柔的眷恋。 即使风吹日晒,路途遥远,崋崂也将这小公主照料的很好,依旧精致的很。 这时候的崋崂就会庆幸,幸亏当年他照料这小公主时并未假手他人,就连饭食都因为嫌弃小厨房做的不合小公主胃口而亲自操刀。才能在这苦寒之地还将小公主养的依旧白白嫩嫩的。 “可是我想现在就回去。”安平公主转头,撑着身子看向崋崂,小嘴噘得高高的,红润润的就像是新鲜欲滴的樱桃。 崋崂面露难色,声音越发温柔,“可是如今天寒地冻的,若是贸然启程,伤了身子该怎么办?” “会生病?”安平公主小心翼翼道。 小公主知道,生病了就要喝药,那药可苦了,她一直都不喜欢。而每当她不吃药的时候,崋崂就会变得可凶可凶了。所以小公主不喜欢生病。 “会生病。”崋崂点头。 小公主妥协了,但提出了要求,“我要捏尾巴。” 崋崂面色微僵,片刻后道:“只能摸,不能捏。” 小公主有些犹豫。那尾巴捏起来才好玩呢,会自己跳。 “捏了会坏的。日后便不能再玩了。”崋崂哑着嗓子说完,触了触小公主温热的面颊。 小公主点头,满脸期待。 崋崂叹息一声,解开了裤腰带。 作者有话要说: 崋崂:我没有尾巴。 沙雕作者:不,你有。(坚定的眼神) 小公主写着写着还挺好玩的,再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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