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家新年快乐古鸿轩站在阴阳寮门口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听清楚身边人的说话，犹如游魂一般地跟着对方走到了一处大概是学生宿舍一类的地方的时候，心中那股莫名的感情越发强烈了。

    “喂，你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寮生，那边是阴阳生的宿舍。”带着他走的寮生连忙说道，他赶紧伸手过去抓住古鸿轩的肩膀，“不能走到那边去啊。”

    古鸿轩一愣，随即心中的悲伤不断涌现上来，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哎？怎，怎么了？”看到他哭的无比伤心的寮生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安慰他，“别，别哭啦，再过一会大人们过来了，会把你丢出去的。”

    “对，对不起……”古鸿轩哭的一抽一抽的，“我……”

    “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回去门口那边清扫地面吧。”就在此时，一旁走过来一个穿着明黄色狩衣的男子，“你去忙你的吧，这个孩子我会带他去报道的。”

    “啊，是，是的！”寮生连忙弯腰鞠躬行礼，“真是失礼了，道凉大人！”他说完，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对，对不起……”哭得都快噎住了的古鸿轩不敢靠近这位新冒出来的阴阳师，只好用手擦着脸孔，“我……”

    “不用那样说，请跟我过来吧。”穿着明黄色狩衣，被人尊称为道凉的阴阳师微笑着说道，“我之前就听说了，你是古河君的弟弟吧？”

    “是……是的……”古河君这三个字像是一柄利剑一样，随着对方的话语瞬间刺进古鸿轩的心底，悲伤的感觉越发浓烈了，他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就倒了下去。

    “喂，你没事吧？”他昏倒前最后听到的话，就是对方略带着几分担心的话语。

    “道凉师兄，你这是？”贺茂咲耶原本在做早课，此时看到自己的师兄道凉抱着一个小孩子走过来，顿时有些吃惊地问道。

    “咲耶啊？这位就是你昨天说到的，古河君的弟弟。”因为是个小孩子，而且体重很轻，道凉抱着古鸿轩也没觉得怎么吃力，他将这孩子放在榻榻米上，“不过看这孩子的状况，只怕这些天过的很辛苦吧。”

    “古河君的弟弟，我记得是叫轩来着吧？”听到道凉的话，咲耶连忙走过去看向古鸿轩，“可怜的孩子……”

    “不过咲耶，古河君的能力虽然不错，但是他的弟弟怎么样我们都不好说。”道凉虽然有些怜悯这个孩子，但是还是很认真地说道，“而且古河君也没有正式拜入老师的门下，因此平时稍微的照顾一下可以，但是不能做的太多。”

    “我明白的，谢谢你，道凉师兄。”咲耶认真地点头，目送着自己的师兄离开。

    咲耶是昨天忽然收到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阁下的口信的，从对方那边得知古河家的另一个孩子也有阴阳师的潜力，因此便向阴阳助提出新生推荐的事情。

    最近阴阳寮刚刚损失了一大批人手，对方看到又是自己提出的推荐，稍微一犹豫便同意了下来。

    咲耶苦笑一声，不再想那些事情，而是去一旁取了帕子浸湿后帮古鸿轩擦干净了脸孔，“真是和古河君长得很像，不愧是兄弟。”

    她叹了口气，重新回到桌案前，继续抄写经文。

    虽然昏迷了过去，但是黑暗中各种奇怪的东西不断出没，让古鸿轩睡得很糟糕，就在他觉得很难受的时候，一个跟他现在的身体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古鸿轩一愣，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对方忽然朝他鞠了一躬，然后猛地用力一推他。

    “喂！”古鸿轩连忙喊道，他的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样地向后飞去，他看到对方向他挥手，然后抓住另一个人的手走向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意识回来的时候，古鸿轩忽然明白了刚才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古河轩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袋里变得清晰了起来，“是啊……现在的我已经是古河轩了……”

    “你醒了？”做完早课的咲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古河轩睁开了眼睛，似乎在说什么的样子，便柔声问道。

    “对，对不起！”古河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在地道歉道。

    “没关系。”咲耶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既然你醒了，那就跟我一起去寮办办理手续吧，你一定也能继承你哥哥的遗志，成为一名了不起的阴阳师的。”

    “谢谢，这位阴阳师大人！”古河轩抹了把眼泪，没有抬头，即使现在身体的原主人似乎已经彻底离开了，但是他悲伤的感情却还是没办法轻易消失。

    咲耶递给他一块手帕，“擦一把脸，我们就出发吧。”

    “是的。”将眼泪鼻涕擦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帕还给对方，咲耶也不介意，将帕子放进一旁的水盆里，带着哭的一脸通红的古河轩朝着阴阳助的房间走去。

    阴阳寮里不仅仅有修习阴阳道的阴阳师，还有修习天文道、历道、漏刻道的人，修习不同道的人穿着也各有不同，但是基本不外乎狩衣和水干，并且颜色也颇为朴素。

    而与他们不同的，自然就是眼前这位带着自己往前走的女子，古河轩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位女性叫什么，她穿着一身与先前那位道凉一样的明黄色狩衣，内里是黑色的上衣和袴。

    “这里就是寮办，请跟我过来。”咲耶对他点点头。

    古河轩连忙跟上，见到对面那个穿着深色衣服的男人时，他忍不住地瞪大了眼睛，那个男人的背后，竟然飘着一个面色狰狞的恶鬼！

    “有相当不错的‘见鬼’的才能，不错。”看到对方的表情，阴阳助便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式神，能有这样的能力，就表示对方有着成为阴阳师的才能，“合格，你被录取了。”

    要知道，他可是个标准的旱鸭子，就这样掉进水里，他就死定了，更让他感到惊恐的是，他的脚上，一只冰凉的枯爪牢牢地抓着他的脚踝不放，爪子还不断地向下沉去，像是想要将他一直拖进水底。

    他还不想死，疯狂的挣扎让他不由自主地呼喊出声来。

    “救命啊！”

    然而他的呼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一带似乎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个禁地，并没有什么人会跑到这里来送死。

    古鸿轩喊的喉咙都哑了，冰冷的河水不断地灌进他的嘴里，让他有种大势已去，我这是要死了的感觉。

    水面逐渐没过他的视线，很快，他就觉得自己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运气真差，莫名其妙地就穿越到了这么个见鬼的世界，现在还被水里的水鬼抓下去要淹死……

    古鸿轩的意识逐渐离他远去，窒息带来的痛苦让他的眼前渐渐变得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候，一个听起来明显有些苍老，带着标准京都腔语调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说道：“这样可是不行的啊，即使是桥姬殿下，想要在我的面前带走一个平安京的住民也是不可以的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蓝色头发的男人便凭空出现在了河流的上方，他神色肃穆地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不过片刻，河流之中的妖怪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带着嘶哑语气的女人惨叫着，“安倍晴明！”

    “是的，正是在下。”老者笑眯眯地说道，“即使是桥姬阁下，想要肆意地伤害平安京的居民也是不可以的，这句话，我记得我很早以前就有和你说过吧。”

    “可恨，可恨的晴明！”水下的妖怪发出了愤怒的嘶吼，最后只能不甘心地潜回了水中。

    “晴明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理？”另一个有着白色头发的女子凭空出现在河边，她的手里抱着刚刚被桥姬拽进河里的古鸿轩。

    “让天一先看一下他吧。”掀起牛车帘子的安倍晴明有些好奇地看了古鸿轩一眼，“这孩子看起来有点眼熟，身上有铭牌么？”

    “有，是古河家的。”白发女子从古鸿轩的衣襟里翻找出来了那块小小的木牌。

    “古河……可惜了那个孩子了。”安倍晴明想起不久之前报到他这里的阴阳寮死亡人员名单里的一个名字，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古河家的孩子，那就将他送回去吧。能够让桥姬在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主动出手，这个孩子应该也有着不俗的阴阳师资质，回头我让阴阳寮的人招他进来吧。”

    “是的，晴明大人。”白发女子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了空气里，转而出现的是一个有着金色长发，十分温柔的女子，女子伸手在古鸿轩的身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古鸿轩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将先前喝进去的河水吐了出来。

    “这样就没事了，他只是受到了惊吓和窒息而已。”天一点了点头之后便退了下去。

    “送他回去吧，宵蓝。”安倍晴明叹了口气，他重新坐回了牛车之中，“古河家的位置，你知道吗？”

    “并不清楚，不过可以根据气息的位置来追踪。”宵蓝点了点头，将躺在地上的古鸿轩很不温柔地抱了起来，朝着京都的边缘区域飞了过去。

    “古河……”坐在牛车里的安倍晴明用桧扇敲打着手心，前段时间平安京出了两场规模浩大的百鬼夜行，即使是安倍晴明设立的大结界，也无法阻止那些强大的妖怪。百鬼夜行之时，他同几位同样实力高强的阴阳师负责镇守天皇宫殿以及达官贵人的居所，而阴阳寮里的其他人负责守护平安京的其他地方。

    然而在第一次的百鬼夜行之后，平安京的结界已经受到了相当的冲击，第二次的时候，阴阳寮的年轻阴阳师们因此死伤大半，这导致如今的平安京越发危险，便是白天也有可能出现妖怪袭击人的事情。

    安倍晴明其实并不太记得那个叫古河的少年人的模样了，但是他还记得自己在白纸黑字上向那些阴阳师家人写去悼书时心中复杂的感情。

    死在那两次百鬼夜行里的年轻阴阳师大多是没有什么背景的普通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还很年轻，有不少人还有着很不错的潜力，可是没等他们发展起来，他们的人生就被迫提前结束了。

    这是令安倍晴明深感痛心的一件事，可是对着现在这样妖鬼横行的世界，他除了在事后遇到他们家人的时候，为这些年轻人的家人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太平下来。”安倍晴明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不再去想那些问题了。

    古鸿轩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此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不管怎么看都非常眼熟的界面。

    这不是不久之前自己还在拼命抱怨并表示这破游戏再这么不给保底下去吃枣药丸的阴阳师么！

    虽然背景不是熟悉的阴阳师庭院而是现在这身体所居住的破破烂烂还空无一物的房子，可是这熟悉的场景还是让他忍不住地想要骂娘。

    没办法，他到底是达成了非酋成就的脸黑。

    他之所以会说这破游戏吃枣药丸，最主要的就是，一般的手游基本都会有个保底功能，也就是当你往游戏里投入的钱到了一定数值，都会反馈给你一定的游戏内优质物品，不同的游戏会有不同的反馈，这就是所谓的保底。然而这个阴阳师的手游却没有这一项绝大多数游戏都有的功能。

    这下事情就很微妙了，这游戏里的付费道具贵的要死，摆明了就是要玩家重氪的样子，却不给玩家任何保底。因此游戏在开服之后就冒出来了很多氪金玩家花了相当数目的金钱投入游戏之中，到最后却抽不到任何一个ssr的情况。

    嘛，古鸿轩也是其中的一员，身为一个一直以来脸色都很黑的男人，古鸿轩成功地在花掉了三千多块钱之后，只能看到满屏幕的r卡和数量并不多的sr卡，并不是说他抽到的sr卡就不好，但是相比起性价比最高也最具有培养价值的ssr而言，无疑是弱了一截的。

    也正是因此，他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决定最后再氪一个符咒礼包，如果再抽不到ssr，他就删游戏。

    结果么，当然是flag应验。

    古鸿轩忽然想起来了，他穿越前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躺在床上准备删掉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破游戏的时候，难道说他竟然是被这游戏给带穿越了的么！

    古鸿轩看着这游戏界面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非常险恶。

    就在这时候，游戏的界面上方闪过一条信息，阴阳师这游戏的信息条是在游戏界面的上方显示的，一般来说，那些信息大多是一些诸如组队啊，打怪啊，闲聊啊之类的信息，但是这一次，他看到的信息却是“欢迎使用死后重生游戏系统，我们的系统将给你们带来不一样的游戏体验”。

    “死后重生？”古鸿轩愣愣地看着上面的字，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干脆将信息条点开来仔细地看了一遍。

    “尊敬的系统用户您好，您在生前遭遇了一次十分不幸的意外，您所在区域的屋子被一场流星雨击中，令人遗憾的是，所有住户里只有您因为装修结构的问题，被压死在了床上。本系统为星河帝国为培养下一代而精心研发的优秀系统，因运输途中遭遇时空乱流而附着于坠落的陨石上。此次重生之旅是本系统基于自救功能而特别开启的，自救系统开启后能源不足，请玩家尽快补足能源。”

    “哈？”古鸿轩彻底愣住了。

    自家遭遇流星雨？流星雨还带来了个系统？这都什么跟什么！

    等下，如果这是外星人开发的系统，那为什么显示界面会是阴阳师啊！

    没等古鸿轩问出来，系统已经十分体贴地主动切换到了信件栏目里，“为便于玩家理解，系统选择以当时玩家心情最为激动的一款软件作为蓝本进行改写，如有其它问题，请玩家自行摸索，系统即将进入后台休眠期，请尽快补充能源。”

    “……心情最复杂的么……”古鸿轩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也够复杂的了。

    “算了……”他叹了口气，这才有功夫查看自己的情况。

    他记得昨天自己被什么东西拽进了水里，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看现在这状况，应该是被人救了，还被人送回了家里。

    古鸿轩从怀里掏出那个大概是身份证明的木牌，心想还好自己没贸贸然出门。不过自己是被什么人救了，又是怎么会被那个好心人送回家里的呢？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任何的可能性，而肚子里的轰鸣声则在提醒他，该吃饭了。

    因为休假了足足半个月的关系，他们要先进行各种扫除工作，最后一直到中午时分，才开始元服的仪式。古河轩因为是抄录员的关系，早上的工作基本都集中在书库里，要一本本检查书库里的书有没有受潮，有没有受损，因此当他们这一班的人出来的时候，元服那边的队伍已经排了起来。

    “阿轩，这边这边！”一旁的一个少年笑嘻嘻地打招呼道，然后热心地给他指了个排队的位置。

    “啊，谢谢你。”在阴阳寮这半年时间里，古河轩的人缘因为种种原因变得相当的不错，他本人也有认真呢地在经营，不然他也卖不出那么多诗集。

    认真地祭拜天地，祭拜神明之后，再次祭拜天皇，最后才轮到阴阳博士给他们这些半大小子举行元服的仪式。

    “运气真好，居然是安倍大人。”

    “是啊，好棒啊，可以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安倍大人，我今天真是太走运了。”一群人目光有神地看着祭台上的中年男子。

    安倍吉平，那是安倍晴明的长子，他如今已经是阴阳博士，官拜五位，在阴阳寮里是一位非常受到尊敬的阴阳师。但是非常微妙的是，在阴阳道上，他的名声却相当一般，甚至有很多人都在传言他和他的弟弟安倍吉昌阁下并没有继承到安倍晴明阁下的灵力。

    因为经常售卖诗集的关系，古河轩多多少少也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他并不清楚这种传闻是怎么出来的，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尊敬对方。

    安倍吉平作为一个阴阳师是否合格，古河轩无法判断，但是他作为一个教师，毫无疑问是非常优秀的。听过他的几次讲课，即使挑剔如古河轩也没办法说他半点坏话。对方学识了得，不论对什么知识都了如指掌，不论多么偏僻的知识他都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在说到对于他们这些学生而言最重要的阴阳术时，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所有其他教师都没有的强烈自信，表现的是如此从容，简直就像是他所说的事情，一定都可以变成现实一样。

    因为这样的表现，安倍吉平在阴阳寮的学生里有着非常高的声望，这次居然由他来进行这次元服的仪式，大家都很兴奋。

    不过因为是举行集体元服的仪式，因此安倍吉平并没有给他们取元服名，但是他将学生中是所有名字里带假名的学生名字都改成了汉字。

    这让许多学生都感激得泪流不止。

    在这个文字只有上位者才能学习的时代里，能够得到来自长辈的取名，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意义集齐重大的事情。

    更衣戴冠之后，再次回到祭典的场合上，由安倍吉平宣布“礼毕”之后，所有人才整齐地排队离去。

    古河轩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自己身上现在穿着的这身新衣服，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现代人的记忆告诉他，他现在才只不过是个14岁的少年人，不论想要做什么，都还早得很，而另一边来自原本的古河轩的记忆则不断地在提醒着他，现在他已经是成人了，甚至都可以定亲结婚了。

    “呼……”古河轩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是，新年之后，他要开始正式学习灵力这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