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张家父母

    张宇的父母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两点，他爸喝醉了，走路歪歪倒倒的，他妈则搀扶着他爸。

    听到声音，他抱着小包子和响姨告别。

    进屋的时候他妈刚从房里出来，一抬头看见他就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小娃娃，也不说话，眼神也有些吓人。他知道他妈大概是听到了些什么，也知道她大概一时间难以接受，但他还是上前两步笑着说：“妈，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李梅瞬间红了眼睛，咬着牙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他叫张思嘉，您孙子，”张宇笑眯眯地将小包子调整了个方向，让他的脸正对着李梅。小包子的右手食指放在嘴巴里正含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闪不闪地看着李梅，口中发出“咯咯”的笑声。

    李梅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张宇身边抱过了小包子，然后迅速转身抱着他回了房间。张宇有些诧异，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了上去。只是他刚走到房门口就被再次出来的李梅往外赶了赶，他笑了笑，无奈地问：“妈，你这是干嘛啊！”

    李梅依旧没有回答，而是抄起了放在一边的扫帚，往张宇身上打去，她咬着牙眼睛通红的，每一次都将手扬得高高的，然后再重重搭在张宇身上。

    一见李梅这样，张宇赶紧往后退了退，口中大声喊着：“妈！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看你这几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在外头，你在外头，”张梅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张宇念书不多，初中毕业之后就念了个中专，过了两年就进了厂，只是没做两年他就出来了，找了个地方学了两年厨艺，到了现在他已经二十多了，湾子里他这年纪的男孩子基本上都结婚了，有的孩子都能上学了，就他独身到了现在。她和张宇他爸也急，早几年起就开始给他相亲就盼着他能找个女孩子结婚了，到了二十五六的时候也能有个孩子，可是现在，孩子倒是有了，可这孩子的妈呢？

    她从陈家湾回来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跟她说了这事儿，张宇他爸喝醉了或许没听到，她却是听得清楚，那些人的话越说越含糊越说越离谱，到了最后张宇基本上就成了一个欺骗女孩子感情骗人生了孩子就把人撇到一边的负心男人！这是她的孩子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湾子里人把这话说得太难听，而且这事大概也有几层是真的，只是到家之前她还是会想着这只是谣言，可是当她看到张宇怀里的那个孩子时，就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这是谣言，这个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他这一年不着家，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你读书把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做这样的事的？你说，那孩子的妈妈哪儿去了？”李梅最终还是扔了手中的扫帚，抹着眼泪问。

    “妈，嘉嘉的妈妈，跑了，”张宇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愧疚，他没有办法说实话，他不可能告诉自己的母亲嘉嘉是自己跟人一夜情的结果，更不可能告诉自己的母亲孩子是他生的。

    男人生子这种事，除非亲身经历，亲眼见过，否则根本就难以让人相信。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被人知道了，会是怎样的结果。

    李梅神色一怔，神色灰败地问：“怎么回事？”

    “她，嫌我穷，”张宇扯了一个听起来很正常的理由，“她想要城市户口。”

    李梅侧地愣住了，没过一会儿，她就再次红了眼眶，眼泪流下来，她缓缓地坐在放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垂泪用悲伤的声音说：“是我和你爸没用，没供你念高中上大学，也没能给你攒点钱……”

    她知道钱和城市户口的重要性，现在钱难挣，一张城市户口能办下来更是不光要钱，还得要关系。而当年因为家境困难，张宇也没能上高中，只是上了个中专就早早地出来做事了，说到底，还是他们欠了他。

    “算了，你回来也好，到时候妈再给你看看，要是有好的，你就定下来，”最终，李梅叹了口气说，然后跟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说，“我和你爸之前在镇上买的房子已经做好了，房产证也拿到手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房子正好是沿街的，一楼有个门面，你要是想，也可以做点小生意。”

    看着母亲双眼通红浅笑着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样子，张宇觉得有点心酸，而更多的是愧疚。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直在为当年没让自己上高中而愧疚，只是这么多年了，他也看淡了，而且他成绩一直不好，就算当年勉强上了高中，也不一定能够考上大学。而现在，他却利用了母亲的愧疚来掩饰了孩子没有母亲的事情，张宇不由得低下头，再不敢看李梅的眼睛。

    而李梅说起在镇上买的房子，心情也好了些，甚至开始设想起了张宇的未来。她希望他能和村子里的那些小伙子一样，娶个妻子生个孩子，然后平安地过完一生。

    说着说着，两人就听见了从主卧里传来的鼾声，张宇想到了响姨说的事，于是开口问：“妈，今天，怎么了？”

    “哎！”李梅叹了口气，看了眼房间带着点埋怨说，“还不是你奶奶，别人好好地婚礼，她非要跟人吵架，你爸本来是去喝酒的，可现在，酒也没喝我们还得跟人赔礼道歉……”

    听完李梅的话，张宇大致上明白了，今天是他爸一个朋友儿子的婚礼，他过去送了礼然后今天本来在哪里吃席的，结果他奶奶突然跑去了，还跟人吵了一架，具体原因也没人知道，对方更是糊里糊涂。而不论如何，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件事是他奶奶不对。而她妈本来在家都准备做饭了，结果接到他爸的电话，没办法，只能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而把老太太送回去之后，主人家也有点恼怒，他爸妈只能陪着笑脸跟人道歉，也因为这件事，在席上他爸心情不好，就喝多了点。

    听完之后，张宇不由得皱眉，说实话，对自己这个奶奶他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他不懂事的时候他奶奶从来没带过他，他懂事之后他奶奶更是没有理过他，她就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她的世界，除了猪肚就是吵架。

    没错，他奶奶平时别的菜不吃，但猪肚却是没一顿能落下的，如同疯魔了一般。而她也不像其他老人一样会种庄稼，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湾子里晃荡，隔两天就跟人吵一架，听他妈说他小时候他奶奶还打死过一头牛。

    张宇听说之后一直在想那头牛是怎么被打死的，他奶奶看起来也不高不壮，怎么就能这么厉害？而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他奶奶偶然间发现一头牛在他家菜地里吃菜，于是就把牛打死了，而后果就是他爸赔人家八百块钱。

    那还是九几年的时候，那时候农村一个家庭一个月的收入都没有八百。

    其实张宇听了之后，第一反应倒也不知埋怨老人，而是奇怪一般人见着一头牛在自己菜地里吃菜顶多就是把牛赶走，她怎么就能想到把牛打死？

    而这么些年，因为他奶奶三天两头和人打架，他爸妈也不得不跟在后头收拾赔礼道歉或者赔钱。而这些事，他那几个叔叔伯伯大姑小姑都是不管的。

    而不光是这些，他曾听他妈说过他小时候他奶奶有一次抱他的时候突然把他扔到了地上，当时的地面还是泥土的上面零星的有一些小石子，而她就这么把他扔了，而那时候他大概是一岁左右。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妈再也不敢把他们两兄妹交给他奶奶带了，在之后的十几年里，就算家里在困难，他妈都是宁可在家种地也不出去打工，而原因就是他们兄妹两没人带。

    所以说，张宇对自己的奶奶实在是没什么感情，就算他每年过年过节回来的时候会孝敬老人几百块钱，就算他见着了人会喊一声，但是说实话，在他的心目中，她的确算不上一个好奶奶。

    而这些都还是之前十几年发生的事，而就在未来几年，更是会发生一些事，让他对自己这个奶奶彻底失望，直至他死去，他都不曾再喊过老人一声。

    “她的事儿你和我爸少管点，”一想到这些，张宇的心情实在是有点复杂，口气也有点糟糕。

    “这能怎么办？你大妈是个厉害的，你大伯根本就不管，不光是你大伯他们，还有你小叔你姑姑他们哪个是管的？”一说到这，张宇他妈也恼了，其实她的脾气真算好的，只是一说起家里那些亲戚，难免有些不忿。

    张宇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才四十多，却已经有了白头发，眼角的鱼尾纹越来越多，眼神也越来越差，脸上因为常年做农活晒太阳的缘故有了很多黑斑，这两年她的身子也越发不好了。张宇不免想到了上辈子，在父亲死后的那段时间里，她更是瞬间苍老了，背也弯了，腰也越来越不好……

    张宇倾身上前，轻轻地揽住自己的母亲低声说：“妈，没关系，咱们会越过越好的！”

    他一定会越过越好，让他的父母过上好日子，让那帮子势利眼的亲戚们都看看，更要让他们后悔！

    “行了！”李梅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昵，轻轻推开张宇说，“只要你好好的，妈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