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青春期的人与神

    人类在青春期的时候会做什么？    有些人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世界的全貌, 有些人觉得别人都是傻子。有些人封锁着自己的宇宙，别人的星球根本无法驶入。    许多事情，越被阻止越要去做。而为了验证自己的器量, 明明认真去做的事, 却会假装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虚张声势与谎言伴随着人类的整个青春期。    在把安塞尔像是羁押一般送回他的房间后, 碎光把江亭远也送回了玻璃花房。    一路上江亭远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碎光，碎光当然察觉到了。    “为什么这样看我？”    江亭远当然不好说至高神那套“青春期神明”的言论, 只好讪笑着边伸懒腰, 边走入花房中。    “没什么, 我也累了。”    碎光则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就像给自己的圈养的纯洁羊羔上了一道枷锁一样，这样才能保证不被外人窥视。    等碎光走了，江亭远才小声地在花房里叫着。    “至高神？至高神？”    “我不在。”至高神回答。    江亭远无奈地听着至高神的回答，虽然肉眼上确实看不到人啦。    “你的活还是要继续干，加油, 小子。”    “为什么您要选我呢？”    这个疑问压在江亭远心中已经许久了，难道真是因为他是所谓的“地标”吗？可他凭什么成为神明的地标呢？    “想知道啊。”    虚空中传来至高神的声音, 江亭远对着半空点头。    “就不告诉你。”    至高神十分邪恶地回答, 虚空中传来了呲溜呲溜吃凉皮的声音，江亭远一脸无奈。    “我也不能说不干了, 对吗？”    “你试试。”    至高神的声音配合凉皮的呲溜声，听起来特别可恶。    江亭远倒在床上，摸着自己手腕。一开始还没觉得那串手串有多重要, 但现在没有了，江亭远就无法确定到底碎光和安塞尔的心意。    “人类真是懒惰的生物。”    一旦失去工具，就连最重要的感情都难以辨别。    “如果你不清楚他们对你的感情，你呢？过了这么久，这些人里，你一个也不喜欢吗？”至高神问。    结果过了许久，江亭远都没有回答。    江亭远把自己埋在松软的被子里，脸朝下完全陷了进去。    至高神嗤笑一声，看着江亭远头发下露出的耳根，早已泛上了些微的粉色。    “有青春期神明，就有青春期人类。装睡就以为不存在啊。”    嘉兰神殿的清晨，是在翠鸟的鸣叫声中开始的。随着圆滚滚肥嘟嘟的胖翠鸟的第一声鸣叫，原本暗沉的天空便像被人伸手拨开了厚重的云层，在那绵软的云层缝隙中洒下金色的辉光。    金色的辉光一层一层镀在房檐上，洒在地面中，再悄无声息地给神殿里的花田盖上一层轻纱。    昨日的雪中昙早已谢了，没来得及采摘供入神殿中的花过了一夜便都落到了地上，像是一夜之间突下了一重雪。没有神侍前去打理，等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花瓣就会沉到土壤里，化作五百年后雪中昙再开的养分。    几只肥嘟嘟的翠鸟挥着小翅膀从树上飞起，一路追逐着几只凤尾蝶。嘉兰中的鸟是不吃蝴蝶的，它们更想知道蝴蝶翅膀比它们更艳丽的原因。    “叽喳叽喳叽叽！”告诉我们！翠鸟边追边问。    高傲的蓝色凤尾蝶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眼神也不甩那些胖鸟一下。    【我这是天生哒！】    鸟和蝴蝶本来是难以沟通的生物，但翠鸟毕竟有当年追蝴蝶的经验，因此从空中散逸的信息素与翅膀振翅的频率中，知道了凤尾蝶的回答。    “叽喳！叽叽！”我不信，告诉我嘛！    烦人的翠鸟一路追着，凤尾蝶觉得厌烦，见着眼前的窗户，就突然坏心眼地往前冲刺。在快要撞到玻璃的瞬间，一个急刹往上飞去。    翠鸟到底是胖子，动作不够灵巧，直接撞上了窗户，一咕噜滚入了玻璃花房里。翠鸟晕乎乎的颠着大肚子小翅膀扇了扇，眼里像是突然看到了一片雪。    “叽喳？”雪中昙的花瓣在外边啊。    翠鸟看得仔细，才发现那道突闪的雪白亮色，是一个人的背部。好像就是神殿新来的客人，叫江啥的。    他可真白哇。翠鸟感叹。    成人巴掌大小的翠鸟两只小鸟脚一点一点地踩在地上，它绕过花房里的屏风，往后走去。    江亭远起得早，洗漱完毕后还洗了个澡。    他身上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露出线条优美的上半身，和两条笔直的长腿来。江亭远外表看起来有些瘦，但身上还是有着好看，如雪亮刀锋般纤薄的肌肉线条。    江亭远拿起放在一旁的长袍穿上，觉得轻飘飘的还是没T恤和长裤穿着舒服，江亭远脚下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他低下头，就看到一只胖翠鸟正站在脚下，朝他探头探脑。    “来吃早饭吗？”    江亭远蹲下身，把这只不怕人的翠鸟捧在手心里，翠鸟的豆豆眼看着江亭远温柔的笑脸，随后点了点头。    “叽喳叽！”我追蝴蝶呀，不过和你一起吃早饭也可以！    江亭远听不懂翠鸟的话，只觉得这声音真好听。    “不过……我可能会有客人。”    江亭远正要往外走，却想起安塞尔已经来了，按照他对安塞尔的了解，说不定安塞尔已经站在门外等他了。    “这怎么可能呢？”    江亭远哈哈一笑，却听到了敲门声。    安塞尔站在玻璃花房外，他已换了一身衣服，像是嘉兰形制的白袍，银色的长发用白色发带高高束起，完全露出了优美的面部轮廓，他就这么站在阳光里，让人错眼一看以为是见光即化的雪精。    “亭远，早安。我来找你一起吃早餐。”    安塞尔以前没有一起吃早餐的意识，他连吃饭都是独自进食的。后来发现可以和江亭远多一些相处时间后，他就改变了习惯，愿意和江亭远一起到食堂吃大锅饭。即使会被侍从官规劝，这样一点也不“贵族”。    “他没空。”    只是不等花房里的江亭远回答，踏着晨光而来的碎光，已先打断了安塞尔的话。    “你该不会想要进去？”碎光问。    安塞尔则保持着惯常的微笑，轻轻往前站了一步，恰好堵住了碎光推开门进去的路。    “我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    碎光则轻笑一声，手指微微敲击着墙面，墙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帝国的贵族向来玩得开，我当年已经见识过了。要是让你这样的人，进入亭远的房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说的，我并不明白。”安塞尔回答。    安塞尔当然不会不知道，他知道得太多。帝国的上层是在**的花蕊中长大的，连他身边的侍从官也有许多风流韵事，创造出一些传奇的典故来。    “帐中香”。    当你进入心上人的房间时，就如同嗅闻到他最隐秘的体香。    无需言语，也不需触碰肌肤，只要静静站在那，等待心上人的回眸，便又是一段故事了。    碎光看着像是在回想什么的安塞尔，不由轻轻皱眉。    “你为什么要生气呢，”安塞尔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喜欢见不得人？”    “我对亭远的感情，和你完全不一样。”    碎光刚说完，玻璃花房的大门就突然打开了。    “哦……你们一起来找我吃早饭？”江亭远手里捧着翠鸟问。    “是。”    安塞尔和碎光齐声回答，江亭远挠挠头，往前走了一步。    “那，走着？”    为了照顾贵客和圣子，神殿里另开辟了一间会客室，作为他们吃饭的地方。比起安静，空旷的会客室，江亭远更喜欢坐在外边的凉亭里。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食，但这里实在太安静了，江亭远觉得就算是有只小鸡在这里啄米，发出来的声音都比碎光和安塞尔大。    “亲王今天应该到神殿中等待至高神的神谕。”    碎光喝了一口早餐的软酒，便催促着安塞尔快离开。    安塞尔则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随后把背靠在椅子上。    “听说圣子每天有十二小时要进行神前祈祷，也应该到时间了。”    【他们要再打起来就好玩了。】    至高神熟悉的声音再次在江亭远耳边响起。    【才不会。】    江亭远一脸无奈。    【话说，您……能再给我一条手串吗？】    【你想要？】    至高神的声音越来越轻，江亭远听完后，微微挑了挑眉。    早饭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安塞尔和碎光自然要一起离开。    “再见。”    江亭远对两人挥手道别，一直看着两人走到长廊尽头为止，江亭远才回过头，却看到碎光站在他身后。    “你不是已经走了？”江亭远疑问。    “这是神明的秘密，”碎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今天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江亭远却仔细打量着碎光，随后对着碎光挥挥手。    “你能向右站吗？”    “凭什么？”    碎光摇头，但他看着江亭远有些烦恼的样子，不由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骗你的，当然可以。”    碎光听话侧身，江亭远突然上前，在碎光的长袍口袋里一伸，果然拿出了一串熟悉的手串。手串的颜色和江亭远以前看到的一样，只是有一颗新的珠子涂满了银色，还有一颗则涂上了一点黑色。    “……这个银色的是你，”江亭远仰起头问碎光，“可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    碎光半点没有被戳穿的尴尬，他照样自得一笑。    “这个手串是至高神胡来的。”    话音刚落，嘉兰神殿上空就传来了打雷的声音。    江亭远正色看着碎光，碎光轻咳一声。    “喜欢你的代价，我付不起。”    “什么意思？”江亭远一脸困惑。    碎光则看着江亭远的脸，视线从白皙的额头一直落到刚喝了热汤，而显得格外红润的嘴唇。    “亲我就告诉你。”    这个神在说什么啊？！    江亭远像看变态一样看着碎光，碎光不由笑出声来。    “所以，你不会知道的。”    江亭远却被这句话激起一丝微妙的怒气来，他想了想，在碎光诧异的目光下，往前走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碎光：亲，亲我？？